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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炯炯有神地望著他,秦斂清咳一聲,別開我的注視,說道:“好吧,我承認,是我暗中從她那裡摘下來的。你在臨別前送給了她許多東西,卻只留給我一個沒有繡完的枕頭皮,我很忌妒。”
我十分驚詫,微微張嘴:“你……忌妒?”
秦斂突然微笑:“你想不想念阿寂,要不要去南朝看看她?”
我認真地說:“我自然是很想念她的,也很想看看她,可是我不會和你去南朝的。我和你講,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們來繼續討論一下,你剛才說你忌妒是不是?我沒有聽錯對不對?可是你怎麼會忌妒呢,你明明對我都一直都是任我自生自滅的樣子,我再翻江倒海也脫不出你手心的樣子……”
秦斂又清咳一聲:“說了這麼多,你渴不渴?我很渴了,要去喝杯茶,也給你倒一杯如何?”
“你不要這樣糊弄我……”
秦斂不由分說下了床榻,很快端來兩杯茶,餵我喝完後又很快堵住了我的唇,然而這一次是以唇相就,等到唇瓣分開的時候,我又要開口,被他順手餵進去兩顆梅子。
“……”
他將我嚴嚴實實地塞進被子裡,低聲說:“是,我真的很忌妒,我也很後悔。”
他這樣坦白,我便說不出什麼來了。
我想秦斂捏住了我的軟弱之處。我一直都很想很想親口聽他對我說他喜歡我,他也是會忌妒的,這是我長久以來的願望,從我看他的第一眼開始,不想今天晚上一一實現,實在讓我感到安心而滿足。
我想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要求了,便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然後垂下眼,假裝若無其事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秦斂輕輕笑了一聲,反手將我整個手包裹住,似乎帶著點感慨道:“一點都沒有變……”
我抬頭去望他,被他輕輕蓋住眼睫,緊接著他便也上了床榻摟住我,熟悉的溫熱感傳過來,他在我耳邊輕輕說:“好了,今天發生這麼多事,你也困了,睡吧。”
我其實並不是很困,這些天儘管一直都懶洋洋地不想起床,閉上眼的時候卻一直都是清醒著的。不是不想睡,而是如何都睡不著。這大抵也是蘇啟說我面色越來越差的原因之一,然而想想我的臉色本來就十分差,再差一點也無妨,於是這一點也沒有同蘇啟說起。每每我在夜裡使勁閉眼仍無法睡著時,便不無自嘲地想,白天晚上都是清醒的,那就意味著我這半年其實是一年的時光,這樣想一想倒也不錯。
第 三十九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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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秦斂的手輕輕拍著我的背,我不停翻來覆去,長久地沒有睡著,他便長久地一直拍下去。我很想睜開眼皮告訴他不需這樣,但想一想這樣失眠一定會讓人擔心,便忍住沒有說。後來想想索性就裝睡好了,便在他懷中尋了一個最舒適的位置,抱住他的一條胳膊,裝作呼吸綿長一動不動,這樣又過了一會兒,他果然停了下來。
我心裡鬆了口氣,半邊身子早已麻木,正思忖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地翻身,忽然察覺到他的手指撫上了我的眉心,因為指尖冰涼,差點讓我下意識擰起眉毛。
好歹忍住之後,才發現他的手指不僅冰涼,還在微微顫抖。從眉毛撫到臉頰,然後是耳垂和脖頸,他指尖的溫度一直沒有緩過來,並且可以察覺出即使再盡力控制,卻還是無法讓游移的五指停止顫動。
我怔了怔,想睜開眼看一看他,說一些安慰的話,然而轉念一想,他這個樣子一定不想讓人看到,便閉緊了眼沒有聲張。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停了下來,隨即我便感到額頭上落上輕輕一吻,卻帶著一些濕潤。
很快我又聽到秦斂極力平緩卻仍然有些不穩的呼吸聲,哽咽細微,若不是在這寂靜之極的深夜,是無論如何都聽不到的。
我頓了頓,這一次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張開眼睛。
我終究在臨近天亮時睡了一會兒。醒來時還未睜眼便聽到對話,秦斂在壓低聲音向宮人詢問有關我的種種,從忌口到藥方再到穿衣和按摩,問到最後還有各種私密問題,我聽得都有點臉紅,沒想到他的聲音自始至終都很鎮定。
等到他問及有關我洗浴的注意事項時,我再也忍不住,睜開眼睛重重咳嗽了一聲。
不料睜開眼仍然是一片黑暗,我呆了呆,重新閉上再睜開,眼前仍然漆黑如暮。嘗試揮了揮手,還是瞧不見。
有雙手很快握住我的,我低下頭睜大眼,結果卻沒有改變。這回我終於認命。
宮人去請太醫時,我的手一直被秦斂牢牢攥住。但他一直沒有開口,我便有些忐忑,小聲問他:“你怎麼了?”
片刻後才聽到他的聲音:“你服下魂醉醒來以後,你有沒有覺得恨我呢?你本來應該恨我的。”
我安慰他說:“你不要多想。我雖然看起來好像活得很痛苦,但其實我自己並沒有覺得很痛苦。每天只是喝藥而已,反正我從小喝藥也喝得很多了,再多幾碗也沒有什麼很大關係。你想想看,假如我沒有被太醫斷定活不過二十歲,那我就不會千里迢迢地去南朝嫁給你。那豈不是很可惜。”
秦斂笑了一聲:“這也沒有什麼可惜。嫁給我也沒有什麼好……”
他只說了一半,後面聲音越來越低,我聽不分明,胃口吊起來的時候,他卻又不說了,讓我不得不催促他:“嫁給你什麼?會怎麼樣?你怎麼不說下去呢?”
他的手掌落在我的頭髮上,輕輕摩挲:“沒有什麼。我只是在想,你嫁給我的日子那麼短,我都還沒有把以前的畫給你看。”
“什麼畫?”
他說:“我從蘇國回去後閒來無事畫的塗鴉。那時我還以為你會長高一點,便把你畫到了桂花樹一樣高,沒想到你嫁去南朝時仍然是在樹下。”
“……”
御醫來之後,也沒有什麼有效方法,照例說的還是那些話。我聽得乏味,秦斂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醫術上沒有記載,其他書上也沒有辦法麼?”
“要辦法,自然也是有的。”太醫跪在地上尚未開口,蘇啟涼涼的聲音插了進來,“只要把南朝陛下的心挖出來,過一遍沸水再過一遍油鍋,再在火上燒成粉末,混到水裡喝下去,雖說不一定會見效,但也沒有史書說一定沒有療效。太醫,你說是不是?”
“……”太醫擦擦汗,決定不要理會蘇啟的胡說八道,答道,“臣昨晚翻看古書,發現有一病例與如今的症狀很相似,那名病人也是五官漸衰,醫術無法,最後依賴一偏門法子起死回生,但是,但是……”
蘇啟停了停,冷聲道:“說下去。”
“這法子並非藥石針灸等傳統療法,而是使一種蠱蟲進入身體,蠱蟲生則人生,蠱蟲死則人死。但因方法驚世駭俗,不為中原所容,並且這僅僅為野史記載,是否真實也未可知,臣只能口頭一說,無法施行。”
這話和當時蘇啟跟我講的沒什麼分別。蘇啟沉默片刻,讓人退下,轉而握住我的手,同我道:“怎麼會突然看不見了呢?是不是昨晚被秦斂氣到了?一定是這樣。”
其實我的眼睛在診脈這段時間裡恢復了少許,可以霧蒙蒙地看到蘇啟的身影輪廓,甚至還可以模糊看到他故意踩了秦斂一腳,似乎還捻了幾下,就差被把秦斂踢下床去。
失明本來就是太醫預測的症狀,如今只不過是在按部就班地驗證罷了。我有些汗顏,轉移話題道:“其實還可以看到一點點你的影子,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沒有什麼。我餓了,哥哥,早膳我想吃芙蓉玉露糕。”
蘇啟毫不猶豫道:“好。讓秦斂給你去做。”說罷又踢了秦斂一腳。
我嗆了一聲,轉眼去看秦斂,他挑了挑眉,捏住玉扳指的手轉了轉,抬頭看向蘇啟:“大舅想吃什麼,索性我一起做。”
蘇啟先是嘴角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再是冷笑:“你會有這麼好心?”
秦斂雙手籠袖,臉上掛起一點淺笑:“反正我的蒙汗藥還剩下許多。”
“……”
這應該是秦斂二十幾年來的頭一遭進廚房,不過也應該算是我的頭一遭。我的視力漸漸又好了一些,便搖著輪椅跟在秦斂後面,好奇地看著他無從下手的模樣,終於確認他也並非無所不能。秦斂再是淡定也被我笑得有些惱怒,抹了一個小麵團粘在我的鼻尖上,蹲下來和我四隻眼睛對望,笑了起來。
他把一隻小豬模樣的麵團放在我手心裡:“前幾天飛鴿傳書,再過些日子阿寂就要到蘇國了,你想不想看看她?”
我一愣,很快抓住他的手:“她什麼時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