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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斂嘴角彎出一個弧度,眼神似笑非笑,捏了捏手中摺扇,朝我這邊稍稍靠過來些,他還沒發話,我立刻閉著眼開口道:“這個舞姬技有餘情不足,但可塑潛力很大,將來如果加以練習,必定會有所成。這樣說總該可以了吧?”

    我最後一個字還沒有收尾,很快就有一小塊東西被塞到嘴裡,仔細一嚼,竟是十分地道的芙蓉玉露糕的味道,我很快睜開眼,秦斂已經轉了頭重新去看戲台,而原本趙佑儀坐著的位置上已經沒了身影。

    我“咦”了一聲:“人呢?”

    秦斂頭也不回:“看台上。不要管那些有的沒的。”

    “……”

    說到底這種曲藝比賽的舉辦只是一個噱頭,真正的目的明顯是為了讓這些達官貴人心甘情願地掏銀子。因而唱得好不好並不是最主要的,美人夠美才最關鍵。而美人們顯然也深諳此道,一個個都是吊足了看客的胃口,眼含秋水卻又半遮半掩,衣服領口極低卻又有一串串珠寶掛在胸前,風情從眼角蔓延到指尖,無一不醉人。

    然而這畢竟只能吸引男子。對於我來說,看這些美人還不如看秦斂更有吸引力。  

    單純從容貌氣質講,秦斂長得一點也不讓人討厭。尤其是當他斂起眉眼不再似笑非笑的時候。象牙玉冠,翡翠佩腰,眉眼鼻唇筆筆精工,舉手投足沉靜從容。自帶一種恍若天生的精彩。

    我雖然無法認同他的其他種種,但卻無法否認秦斂是我見過的最為好看優雅的男子。我不知不覺盯住秦斂的那張面孔看,直到他側過臉冷不丁地問我一句:“在想什麼。”

    他的聲音太低沉了,以至於我在瞬間一點警覺的心理都沒有產生。我仍舊在雙手托腮望著他,無意識就把話脫口而出:“在想你長得比較秀色可餐……”

    說完我就清醒了,一顆心臟差點沒有跳出喉嚨,心裡直後悔為什麼理性總比直覺慢半拍。趕緊坐端正了,十足小心地看著他,秦斂的動作果然頓了頓,眼皮果然跳了跳,抬起眼就想要捉我的手腕,被我眼疾手快地藏到了桌子底下,他不冷不熱地瞧我一眼,捏了捏摺扇,平靜道:“把手伸出來。”

    我把桌子下的手指都縮進了袖子裡,小聲道:“你不可以打人……”

    他挑起眼角,道:“打了會怎樣?”  

    我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把手伸出來,然後使勁閉住眼,做最後一絲僥倖的掙扎:“在這個地方打人,有損你當朝儲君的身份。”

    片刻後我聽到秦斂輕輕笑了一聲。他的輕笑聲傳進我的耳朵里,就像是幾片羽毛拂過心尖,讓我整個人都微微顫了一下。我把右眼睜開一條fèng,見到他正斜撐著頭,饒有興致地瞧著我,唇角又恢復了似笑非笑,但明顯沒有要打我的意思。合著剛才又誆我。

    我乾脆把眼睛都睜開,摞了雙臂趴在桌子上數他摺扇上的螺鈿玳瑁扇骨,沒想到秦斂也跟著俯身,道:“這個曲藝比賽就這麼無聊?”

    我憤然道:“無聊到天山鳥飛絕。”

    秦斂轉眼看了看台上,又道:“那我們走罷。”

    我“誒”了一聲,道:“這才唱過去兩個,你就要走了?這麼標緻的美人多欣賞幾眼也是好的啊,你看看現在台上這個,明眸善睞唇紅齒白,腰如春柳手若柔荑的……”

    秦斂橫我一眼:“我不是來看美人的。”  

    我道:“難道說這裡除了美人還有別的可以看的麼?”

    “話可夠損的。”他低笑一聲,把我從椅子裡撈起來,不由分說就要往外走,一邊道,“我是來等人的。”

    “那人沒等到你就要走?”

    秦斂微微一笑:“我覺得,人應該馬上就要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直明明坐得好好的幾桌人突然站了起來,並且在我眨眼的功夫里就已經掏出了明晃晃的匕首,直接而迅疾地朝著秦斂刺過來。

    我還是頭一回遇到刺殺這樣的事情。在蘇國時蘇啟也曾遇過刺殺,只可惜我無緣親眼得見。只記得據蘇啟後來評點說那單槍匹馬的刺客實在是有些不聰明,肯定是以貌取人過了分,以為蘇啟長得瘦瘦弱弱就一定武功不咋地,但其實蘇啟雖然長得一副文人書生樣可他的武功卻是很咋地,並且他的暗衛也都不是吃素的,再者蘇啟正當青年,反應也敏捷,所以在躲開了第一刀後,接下來的結局顯而易見,蘇啟安然無恙,刺客被當場活捉,酷刑審問無果後又被五馬分屍,並且拎到城門口懸樑一月。

    假如今天這刺殺的主角不是我的夫君,以及殃及池魚的我,我實在是很樂意隔岸觀火看一番的。只可惜我正是那當事人之一,而這回刺客並未單槍匹馬,而是群起而攻之,並且每個人都目標明確,悄無聲息,刀鋒亦果決,從我的眼光看,這實在是一群很優秀的職業殺手;而秦斂懷裡又有一個對武功只懂理論不懂實踐的我,這就變成另一個很大的麻煩。如果他棄我而走,那以坊間傳聞的劍術實力,逃過這一劫應該是沒問題,只是棄我而走後遺症也不少,比如說和蘇國的交惡就會變成很頭疼的棘手事;可是他若硬要拖家帶口,那勝負高下實話講著實難判,我和秦斂就這樣當場斃命也並不是沒可能。  

    只是事後我才想到,我竟然在性命不保的情況下還可以電光火石之間客觀而冷靜地想到這麼長遠的問題,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而當時刺殺的真實後續是,我的頭被秦斂按在懷中,眼前除了他的淡青色長衫之外什麼都沒有,而我的後背被他用手肘緊緊壓住,並且我不得不環住他的腰,因為他的腳步在移動;他手中的摺扇起了大作用,我可以感受到他在用力,耳邊摺扇的風聲就如劍風一樣凌厲,我很想看一看他如何用一把摺扇就以一敵十,只可惜我不能動;等他終於鬆開我的時候,刺殺事件已經收尾,而秦斂呼吸沉穩,毫髮無傷且神色淡然,明顯是勝利者。

    第 十 章

    、

    我沒睜眼都能聞到血腥味。剛剛酒樓里一片兵荒馬亂,如今倒是靜得出奇。我回頭一望,發現酒樓里果然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倒了一片,碟子盤子碎了一地,而在場的除去刺客暗衛秦斂與我以外再沒有其他人。如果我是這家酒樓老闆,大概我都快哭了。

    地面七七八八橫陳著數多刺客屍體,此外在一名暗衛的刀下還有一名活著的。只是這一個雖活著卻並不是完整的,臉上鮮血淋漓,滿身血肉模糊,實在有些慘不忍睹。

    我再環顧一圈,才發現此刻站著的人里除了秦斂和我之外,每個人身上都沾著或多或少的血跡。於是我很懷疑秦斂和暗衛是否是這樣分工的:秦斂負責用摺扇像拍黃瓜一樣把刺客拍暈,暗衛則負責像切西瓜一樣對著脖子切下去。  

    場面實在太慘烈,我雙手捂住眼睛不忍再看下去。接著感覺到秦斂繞過我腰際的手收了回去,然後是腳步離開的窸窣聲。我把指尖張開一條fèng,光線透進我的眼睛,我看到秦斂在那刺客前面停下來,斂聲問:“誰主使的?”

    刺客眼中很怨毒,這很可以理解。沒人能在同伴被砍死自己被活捉的時候還是有什麼好心情。他很努力地一掙,想要掙脫暗衛橫在他脖子上的刀,與面前不到一尺遠的秦斂拼死一搏,然而終究沒能成功,最後還是只能恨恨地瞪著他。

    秦斂站在原地輕輕一笑:“不說也沒關係。我本來還在發愁,現在真該謝謝穆國國君,光天化日之下敢於行刺南朝儲君,這罪名可足夠出兵的了。”

    所以說,秦斂這個人真的很討厭。不懂見好就收,還要得寸進尺。那刺客顯然受了他刺激,瞳孔驀地睜大,又要和秦斂拼命。

    只不過他自然又是失敗。很快又被暗衛踢了一腳,下巴磕到地上,臉上流血更甚。

    我曾聽蘇啟說,身為一名合格的刺客,如果不幸被活捉,那他最該做的事應該是像被逮住的麻雀那樣一頭撞牆決絕而死。我從這個刺客的眼神和表情來判斷,他應該是一名合格的刺客。而很快他也驗證了我的想法,他終於認了命,並且轉變了想法,直起腰,用迅雷不及的速度湊到了刀沿邊上,眼睛一閉打算抹脖子自殺,只是……再次沒有成功。  

    身後的暗衛一記手刀很痛快地砍在了他的後頸上,他於是很痛快地暈了過去。

    我們終於離開酒樓回宮。秦斂在馬車裡又恢復了閉目假寐的模樣。我如上次一樣再次被迫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一隻手鬆松攬住我的腰,另一隻屈起手肘支著額頭,長長的睫毛一根根地彎翹不動,姿態慵懶放鬆,仿佛剛剛那場刺殺早已如浮雲遠去。

    我很仔細地看他的那隻手。手腕清瘦,手指修長,此刻正用食指中指指節抵住額角,無名指小指曲出一個懶散的弧度。客觀來講,實在是很優美的一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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