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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一一下樓後急步奔進車裡,好一會兒腦袋裡都還是空蕩蕩的。
想想真是太丟臉了!自己怎麼能就那麼一副呆樣呢?!居然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馮一一鬱悶的簡直要捶胸口啊:這幾年演練過的次數數不清,到頭來居然這麼丟人!
她趴在方向盤上失神的想:哦!馮一一!你終於承認自己期待著和他重逢了!
眼睛有點發澀。
她的人生真是糟糕啊,連對自己內心都要掩飾,連自己的真實情緒都分辨不清,連當初對自己的承諾都失信。
最糟糕的是,她掩飾著內心、寧願分辨不清、對自己的承諾失信,只為了那麼一點只保存在她心裡的期待。
這很過分嗎?
否則他怎麼會連一句“好久不見”都吝嗇。
在車裡不知不覺待了很久,眼看時間都快下班了,馮一一搓搓臉,振作精神。
發動了車從停車場開出去,出口處的斜坡明明前一秒還空無一人,不知怎麼忽然就出現了一輛車,馮一一大驚失色,急踩剎車卻還是撞了上去。
被撞的那輛車很穩的停下,下一秒駕駛位和副駕駛位的門大開,人都往後面跑,拉開后座的門往裡焦急的看著喊著什麼。馮一一這會兒腦袋完全懵了,耳邊嗡嗡嗡的響,雙手都是麻的,來來回回的回憶這車哪冒出來的、自己究竟是怎麼撞上去的……前車后座里走下來一個人,往她這邊走過來。
車門被人很用力的拉開,馮一一感覺身側一涼,木木的扭臉看過去,謝嘉樹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場簡直如遙遠天邊明亮的星星。
閃花了馮一一的眼睛。
“馮一一,”他聲音像星光,又冷又華麗,“你吸引男人注意力的招數還是這麼濫。”
馮一一呆呆的看著他。
謝嘉樹,她嘴裡說不出話,心裡輕聲的反覆問著:是你嗎?不是你吧?並不是你回來了。
這邊剛出事就有人通知了上頭,盛承光匆匆趕到,見此狀況心中一目了然,過來先問車裡的馮一一:“你沒事兒吧?”
馮一一不負所望的呆若木雞。
盛承光直起腰對一臉寒冰的謝嘉樹嘆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膽子小,幹嘛呢這大過年的,這麼多年沒見面了。”
謝嘉樹面無表情的直起身、緩緩抬手捂住了後頸。他的助理立刻過來扶住他,演技滿分的焦急大喊:“快送謝總去醫院!”
盛承光嘴角一抽,心想待會兒得子時打個電話,暫時不用給馮一一留意相親了,這兩個且得有戲呢。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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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總是什麼手段心計?一見謝嘉樹“暈倒”就知道接下來要上演什麼戲碼了。
一個是身價百億的重要合作方,一個是愛妻好友,另外一個是他發小摯交,三個都是小熊的乾爹乾媽,盛承光自覺這事難辦,只能不偏不倚,先叫人把馮一一也送去醫院,然後吩咐兩輛車都去盛氏旗下的私家醫院,最後打了個電話給沈軒,告訴他馮一一被車撞了,趕緊回醫院。
沈軒在醫院邊上有套公寓,今天恰好在那裡,接了電話從樓上衝下來就往醫院跑。他趕到的時候馮一一剛做完初步檢查,急診室的醫生知道馮一一是沈院長的朋友,見沈院長匆匆進來,連忙把記錄本遞過去。
沈軒多年沒這麼一路狂奔過了,心口跳的都有點疼,一手換著白大褂一手接過記錄本,翻了翻看沒什麼大礙,總算鬆了口氣。
“嚇壞了吧?”他看馮一一魂不守舍的連他站在眼前都沒反應,柔聲對她說。
馮一一嘟囔了一句什麼,沒聽清。沈軒揉揉她頭髮,溫聲說:“來,躺下。”
他來都來了,保險起見還是親自給她檢查一番。
按她肋骨的時候馮一一下意識的縮了縮,沈軒這時不著急了,有心情調戲良家婦女了,裝作俯身仔細檢查的樣子在她耳邊說:“先做檢查啊,乖。”
馮一一:“……”
怎麼說得好像做完檢查以後要做別的似的?!
她窘迫的神情太好笑了,沈軒笑聲壓得低低的,聽起來格外曖昧。
院長調戲女病號,有職業操守的醫生護士們都迴避了,隔壁病床這時突然發出一聲悶悶的“咚!”,然後兩張病床之間的帘子被人“刷!”的一下拉開!
沈軒掩上馮一一的外套,抬頭看了一眼來人,有些意外的直起身說:“嘉樹?我聽說你回來了,想不到在這裡見到。”
謝嘉樹看了病床上衣衫不整的人一眼,冷意從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眼尾毫不吝嗇的蔓延開,那麼出色的一張臉,神情冷成冰也還是好看的。
他就用那種冰冷的神情緩緩地說:“沈院長,好久不見了。”
用冷淡客氣的“沈院長”回應那聲“嘉樹”,簡直是當眾打了沈軒一耳光。
沈軒好歹也是盛承光的髮小,當年謝嘉樹拖著鼻涕跟在盛承光後面跑,沈軒也算看著這小子長大的,現在居然被這麼當眾下面子,臉上的笑意也收了幾分。
床兩邊站著兩個劍拔弩張的男人,馮一一躺不住了,尷尬的從床上坐起來,對謝嘉樹說:“你沒什麼事兒吧?”
“你是希望我有事、還是沒事?”謝嘉樹冷聲反問。
馮一一受不了他那冰錐似的眼神,垂著眼睛誠懇的說:“當然希望你沒事啊……”
謝嘉樹笑的漂亮又諷刺:“是嗎?可我沒事的話你不就白撞了?”
沈軒心裡一轉已經明白了,問馮一一,“你撞車就是和他撞的?”
馮一一嘆氣點頭,謝嘉樹對沈軒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補充解釋道:“是她從後面追上來,撞了我。”
“我不是故意的!”馮一一懊惱的解釋,“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撞上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故意撞車勾引人什麼的太弱智了好吧?她去子時家和他偶遇都比這個強吧?他是劇本看多了吧!
沈軒把手放在馮一一肩膀上,輕輕握了握,他對謝嘉樹說:“這麼多年沒見了,以前有什麼不愉快也是過去的事情了,不至於恨到現在。況且一一她膽子小得很,就算報復也會叫別人撞的。”
真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也是報復,勾引什麼的真的是你自己想多了。
謝嘉樹看著他撫在女孩肩頭的手,嘴裡不緊不慢的說:“那我明白了,我今後要有什麼意外,就知道該找誰了。”
兩個男人一來一回打了個平手,謝嘉樹神情自若,沈軒面上笑著,心裡疑惑的想:美國那邊說的不是英語麼?怎麼這小子中文突飛猛進啊。
馮一一在中間急死了,還想再解釋,沈軒摸摸她腦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噓——”他當著謝嘉樹的面柔聲安慰她說:“沒事兒的……你人沒事兒就好。”
其實也算朋友間挺普通一句安慰,可此情此景卻聽得有人很不是滋味,臉上依然是無懈可擊的微笑,垂在身側的手卻捏起了拳。
馮一一坐在床上,垂著眼睛正好看到他的拳頭,心跳頓時漏了好幾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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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樹鬆開拳頭後轉過身,動作極為暴力的扯下了那道帘子。塑料滑輪頓時四下飛濺,滿屋子的醫生護士病人都朝這邊看來。謝嘉樹的助理三步並作兩步的過來,一把扶住謝嘉樹,焦急的表情逼真極了:“謝總!您是不是頭暈?!快躺下!”
謝嘉樹冷著臉推開他,自己直挺挺的躺回病床上,“砰!”的好大一聲響動。
沈院長沒追究謝大少毀壞醫院財物,很淡定的站在馮一一病床前安排接下來詳細檢查事項。平常這是馮一一最鄭重相待的事情,可今天她卻反常的拒絕說:“不用了,我沒什麼事兒,沒撞到哪兒。”
沈軒看一眼正被秘書、助理、和律師簇擁著送往病房的人,意有所指的說:“你還是查一查比較穩妥。”
馮一一其實明白他的意思:謝嘉樹把律師都叫來了,如果他要追究責任,她最好也受點傷才容易過關。
可她並不這麼認為,搖搖頭,說:“他不是以前了……不會有功夫和我計較的。”
不是以前的謝嘉樹了,不會因為她踩了他的新皮鞋就生氣一整天,不會特意帶她去山頂看日出時糙間的露珠,不會一天什麼事也不干和她打遊戲看漫畫……第一他現在有很多正事要做,第二,他不在乎她了。
“唉,好丟臉!”馮一一猛的眨眨眼睛,手用力的搓了搓臉,惆悵的嘆了口氣說:“我當時怎麼就撞上去了呢?我都不記得是怎麼回事了!”
沈軒雙手插口袋,慢悠悠的說:“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故意報復他。”
謝嘉樹不在場,馮一一也有了心情開玩笑:“什麼?!你居然以為我是這種蛇蠍女子!”
“對啊,”沈醫生笑眯眯的說:“那樣和我比較般配嘛!”
“沈軒,”馮一一打量著他,說:“我終於發現了你的一個優點。”
“一個?”
怎麼才一個?
“說來聽聽!”
“你很有自知之明。”
沈軒甚為低調自謙的一笑:“嗯,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一個英俊善良溫柔體貼的完美男人。”
馮一一:“嘔……”
“過來個人!”沈軒一把按住假裝彎腰嘔吐的人,一本正經的高聲說:“她有腦震盪跡象,安排顱骨X線檢查、顱腦CT、腦電圖、腦血流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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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一一堅持不肯做那些檢查,像是被什麼追著似的趕著要出院,沈軒今天休息,原本就是為了她才來的,她出院了他也沒什麼事兒了,帶著她去吃飯壓驚,又開車把她送回家。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像往常一樣談笑風生,甚至拿今天的事情開涮,也都提到了“謝嘉樹”這個名字,甚至回憶了幾句當初。
可誰口不對心、誰強顏歡笑,面對面的人當然一眼就看得出來。
車停在馮家樓下,馮一一如常一般準備下車,剛解了安全帶她就聽“啪”一聲,是沈軒鎖住了車門。
她當下心裡一驚,轉頭看他。
沈醫生也看著她呢,側著臉笑得又壞又迷人,“別用這麼無辜的眼神看著我,我也會懷疑你故意勾引我。”
馮一一心裡一疼,卻故意裝作不在乎,順著他的話反問說:“毒舌真的沒藥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