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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他對她僅有的印象是「上邪」那首令她無顏見江東父老的詩,那麽也難怪他總是想暴笑:可是,身為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老師,他真是可惡到令人唾棄的地步了!一個「正常」並且有「良知」的男人,是不會死抓著別人八百年前的糗事取笑的。
他不是個紳士,他是個小人:黑心肝的超級小人!這種小人居然還是個明星老師?全校一百來位老師中,他是每年分班時,學生必搶的王牌老師。幸好他堅決不當班導,否則怕不被搶破了頭寸怪。聽說想要得到他垂青授課還得經過關說咧!為人師表,風光至此,夫復何求?這是一所陰盛陽衰的學校,女孩子嘛,總會在閒暇之餘,有事沒事地找個上相點兒的男老師來迷戀一下,增添生活樂趣;很不巧地,白悠遠先生的長相雖然帥得不足以去當明星,但在多位年老色衰、矮小痴肥、平凡無奇的眾男老師中,他還算是鶴立雞群地招人矚目。於是乎,他有專屬的親衛隊,加上他領導的籃球社從去年起一直在區域性比賽中大放異宋……種種事跡加起來,得到的結論就是為什麽這男人足以在此地作威作福,甚至連校長都要讓他叄分了。
當然,他未婚!這一項大重點是學校里眾位獨身女老師的佳音,可想而知這就是他桌上永遠有人打理得一塵不染,茶水永遠是溫的,桌上永遠擺有美味點心的原因了。秋水當了四天老師,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些溫柔賢慧的女老師們在期待些什麽。
雖說她任教的這所「青華」高中的男老師個個平凡普通得沒有特色,但女老師們可就不同了!環肥燕瘦、高挑嬌小、嫻靜開朗……各有各的美麗風貌;尤其那二十來位未婚、姿色好,又頂會打扮的美 女教師們,讓她這個由北部下來的人都快慚愧得把頭埋到地底下去了。
這種只有黑心肝的人類。上帝怎麽會允許他如此搶手?不公平!
再回頭說說她的職業吧!
當年秋水在叄流高中力爭上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要讓他收回他曾對她說過的那句話,可不是為了要博他一笑的。難道一個天天騎DT機車上班,穿T恤、牛仔褲上課,在炙人的九月天教書教得汗水淋漓的女人就不能當國文老師嗎?他恁地看扁人。可惡!
她承認她是沒有本校「古典美人」黃思雅老師擁有的那股含蓄柔美,以及全身清涼無汗的「特異功能」。她江秋水自有其美麗的地方,倒也不必硬拿自己的不足去和他人的完美比較:但,不當古典美人,不打扮得古典優雅,不隨身帶條香水手絹的人就不可以當國文老師嗎?拜託!什麽時代了?連校長都不吭一聲,他笑個屁呀!
想著想著,秋水忍不住又要拔回飛鏢。再射他個八百次……
她的手都還沒沾上門把,倒是外頭的門鈴先響了起來。她來台中方十天左右,至目前為止還沒認識半個朋友,而這層叄房二廳的叄十坪公寓,她也沒打算分租出去,以免父母來台中巡工地或遊玩時無處棲身,那麽會是誰呢?秋水拉開房門,連忙跑去開大門。
「啊!」這是她第一聲歡迎詞,然後就被不明物體飛撲入懷,她一時站不穩地踉蹌了下。
「姨——」一個軟軟稚嫩的聲音發自「不明物體」身上。
「小佑!」秋水哇哇大叫地看明白,果真是臨波與康碩那個兩歲大的寶貝兒子,但是……怎麽不見那兩個大人?咦陳?爸爸、媽媽呢?」
「在這裡!」康碩回應了她的疑問摟著愛妻進屋來,另一隻手還很厲害地拎著兩件大行李。
「你們怎麽來了?」秋水讓小外甥騎在肩上,快步移到客廳坐入沙發中。
如果她沒記錯,他們夫妻倆應該在十月之前完成環島旅行後就出發到英國去,康碩與臨波的入學申請都下來了啊!
臨波慢條斯理地回答:「康碩想來參加「林道車賽」做為他離開台灣的告別儀式,我只有隨他了,但是他居然不讓我參加!」
「當然,你要是有一丁點皮肉傷,我會心疼的。」康碩語帶寵溺地說。
臨波似笑非笑地睨他。也虧康碩生得皮厚肉組,即使臉紅也看不太出來,但不明就裡的秋水早已感動得快掉下眼淚。
叄年前康碩當兵回來,立即娶了初上大一的臨波,生活立即陷入極度的拮中。他認為一個男人既然成了家,就要有本事養得起老婆,固執地一概謝絕雙方家長的資助,連臨波帶來的大筆嫁妝也暫時凍結不用。有半年時間,康碩身兼數職日夜工作,豈知他又一時「失誤」地讓老婆懷了寶寶,所以在工作上,他只得有所變通了。如果他想要在妻子大學畢業後兩人一同出國的話,就必須在兩、叄年之內掙到一大筆銀子,否則一切都是空談:不得已,他接下了某車商一再地邀約,出賣他「姣好」的身材與雕像般的俊帥臉龐,拍了一系列的機車GG。
也合該註定他會一炮而紅,在偶像明星青黃不接的時期,只要拍對了GG,是很容易竄紅的。拍GG的錢當然好賺,但對演藝圈沒興趣的康碩而言,簡直是惡運纏身;於是,他GG照拍,模特兒照做,就是不拍連續劇與電影,很低調地處理掉可以使他大紅特紅的機會。外人只知道康碩的名字與其長相而已,至於他的私生活則是個大謎團,完全不公開於媒體之中。
兩年下來,康碩熱潮褪了大半,也不再有人拼命要挖他隱私,他才得以攜愛妻驕兒重現於賽車世界。當平面GG模特兒與拍電視GG仍是他主要財源收入,用囤積的金錢再予以有效的投資,仔細算下來,他至少可以在未來十年內寬裕地生活過日子,完成他第一階段夢想。
細數那段日子,他娶妻叄年來的生活可算是精采又辛苦,如今出國在即,他當然要好好賽一次車來犒賞自己了;但是對於愛妻的躍躍欲試,他是死也不肯應允的。江臨波小姐的形象與賽車畫不上等號,所以他充分發揮大男人霸道本色,堅持她——要看,可以;要加入,免談!
秋水忙著問:「學長,你不怕破人認出來嗎?」
「認出來又怎麽樣?我們都快出國了。」
「準備在台中待多久?待會兒我出門去大肆採購一番,晚上我們來個狂歡慶祝!」老是自己一個人吃飯的滋味太淒涼,一下子來了一票人,她感覺很興奮。
臨波回答:「大概住叄天吧!爸媽怕你待不慣,還吩咐我告訴你,教不下去就回家吃他們。不如趁現在陽光不大。咱們去超市採購,讓他們父子倆看家。」
看來臨波是有話要私底下找她談了。
「好呀!如果姊夫不在意的話。」
康碩丟了一串車鑰匙給他,笑著抱過兒子。
「我當然不在意,只要你是以開車方式載我老婆,千萬別騎那輛破DT;除了我之外,臨波不能搭乘任何人的機車。」
秋水不服氣地叉腰叫道:「學長,想當初你在當兵時,可是我那輛破DT接送你的愛妻上下學。怎麽?不信任我的技術呀!」
康碩伸出一根食指,在秋水面前搖了搖,很慎重地表明:「除了我之外,她那一雙纖纖玉手不能抱住任何人的腰,即使是女的也不例外。」
「哇!這麽霸道,你是「現代妒夫」呀!」秋水總算見識到臨波口中常說的「霸道」嚴重到什麽地步了!以前她還譏笑她人在福中不知福,以為她嘴上有怨言,實則心暗喜之。想不到,嘖嘖,應付這種老公若沒有非常手段可真是吃不消。
臨波接收到了秋水投給他的訊息,回她嫣然一笑,拉著她出門去了。關上門後,兩人還聽得到康碩在門板後再叄囑咐不要太晚回來。
姊妹倆步入電梯中,秋水咋舌地問:「他閣下所謂的「太晚」是指幾點?」
「不能超過兩小時。」臨波不甚在意地玩弄一頭波浪卷的秀髮。
秋水只讓秀髮長及披肩,她們姊妹至此,終於在外貌上有些分別了。由於康碩樂於替嬌妻整理秀髮,臨波才願意留長,否則太長的秀髮她也覺得是累贅;但秋水不行,她經常汗水淋漓得天天洗頭,哪來的間暇時間再去理一頭長髮?何況她還沒找到喜歡替妻子寶貝秀髮的老公,就算找到了,她也不見得會要。
「可憐的臨波,嫁給了他,你得失去多少自由?」也幸好臨波向來少欲少求、文靜秀氣。要是換成自己,可愛不了那種致命的霸氣。
什麽鍋配什麽蓋,真是一分不差的!
「我有我快樂的方式。」臨波淺淺一笑,別有深意地注視她:「白老師依然英俊出色吧?學校中有沒有比他更出色的人?」
秋水往後跳了一步,差點撞到身後的鏡子,驚詫臨波怎麽會知道?
「什……什麽呀?你在說什麽?」她有些心虛。
臨波笑得無邪,眼神卻詭異得令人發毛。
「我在說什麽?不知道是誰在抽屜中放著白悠遠先生近年來任教各地的調察資料呢!秋水,我們是什麽關係?雖然不曾心有靈犀,好歹也自娘胎著床後便相看到現在,你心中想什麽,我多少料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