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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揚眉看她一眼,明白她會錯意了。

    「不!我們家沒那種觀念。我會這麽說的原因是——從我祖父那一代開始,家族裡每個男子都是在娶妻十個月內生下小孩的。我母親更是標準得不得了,在九年之內生下七個孩子。如今連我大哥也在一年內有小孩,我有理由相信,一旦我們結婚,也會早早為人父母的。」

    「哦。」秋水聽得漫不經心,然而在逐一品嘗之後,她怔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他是說「我」結婚,還是「我們」結婚?可能是他口誤吧!她不必太反應過度,她都還沒追求他,他怎麽會想與她結婚?少亂想了;不過,心中倒是悄悄悸動了一下。

    「還要開多久的車?」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問。

    「再五分鐘。」他伸手過去撥了撥她半濕的發。這種天氣,只要十分鐘不吹冷氣,她就變成了這副德行,只好按起了車窗開強冷氣為她解暑了。

    「你們家現在仍經營果園嗎?」她記得當年他曾自我介紹說他家有一片果園。

    「嗯,還兼營武道館。」

    「是那種專賣跌打損傷藥膏,替人推拿、治扭傷的那種店嗎?」她想像中的武館只有那樣了,沒有更高明的想法。  

    白悠遠笑了笑:「你怎麽說就怎麽是吧。」他不多解釋,車子已開入小鎮了。

    他知道她會嚇一跳的:而他的樂趣,就是看她嚇一跳的表情。現今世上,這麽好玩的女孩找不到幾個了,他會好好保護她,以期未來五十年的光陰笑料不絕。

    ***

    清晨一大早。

    所謂的「早」是因人而異,對江秋水而言,六點鐘起床簡直是要她的命;可是,由不得她,因為有人根本見不得她太好命。

    「起來!吃早餐了。」

    她身上的涼被讓人一把抽開,而她那不甚淑女的睡姿也盡收來人眼底。

    秋水連忙以雙手捂住眼皮,阻止了自東邊窗口投射而入的刺眼光線,翻個身又要睡著了。

    白悠遠坐在床沿,忍住笑,伸出右手捏住她鼻子,一秒……五秒……十秒……一隻玉腿向他的方位踢了過來,他輕而易舉地躲開。

    「哇!」秋水終於因呼吸不順而跳了起來:「白悠遠,來者是客你懂不懂?謀殺呀!咦?你怎麽可以闖入我的閨房?」  

    「全屋子的人都醒了,你還睡?快,起來一起用早餐,昨天你沒有見到我爸媽,今天我們全家人都在了。」

    「才六點耶,老兄。」她看著時鐘呻吟。

    「乖!」他親了她額頭一下,拍拍她,便走了出去。

    秋水怔怔地看他背影。喲!這人開始采懷柔政策啦?以往只會打她、罵她、威脅她,怎麽一回到他家,他就變得有些溫柔了呢?難道他腦筋不清楚了?還是他有所忌憚?嘿……她笑了出來,果真如此,她想討回公道的事,也就不會那麽遙遙無期了,她必須好好把握住機會才行。

    秋水飛快地跳下床,兩、叄下即梳洗完畢,不到五分鐘,打開房門;白悠遠正靠著牆等地。

    「走吧!」他替她把長發撫順,領她下樓。

    自家宅院屬叄進式的建 ,有四合院的味道,又摻雜了些日本味。她昨夜睡的是後間宅院的二樓,與白悠遠對門,是白水晶的房間。

    「今天會見到你其他的兄妹嗎?」昨天她抵達時,才發現白家的武館並不是她想像中專賣狗皮膏藥的那一種,而是正統的武道館,專門給人練功夫的。

    在這種工商業掛帥的環境中,武館應該算夕陽工業之一,可是來練武的弟子依然大有人在,只不過白家不以此營利,連收徒弟都極少收費,所以白家的營生主要來自山上的果園。  

    由於秋水不曾接觸這層面的人,對白家人的大名完全無所覺,更別說那位當今台灣武術宗師的白志翔了。當然白悠遠也不會刻意去介紹,秋水只當「野渡武道館」是地方性的「健身中心」。

    她那天來時只見到白家長子與其妻子,以及目前仍是大四生的老么——白悠雲。白氏夫婦前去台中參加宴會,留宿了一夜,其他兄弟姊妹都有各自的職業,分散於各地。比較特別是自家的老叄,他一直在大陸各深山中一面尋訪隱士,一面修行,一年只回來一次,想見著他更不容易,能使白家一家子人聚集在一起的日子,恐怕只有重大節慶時了。

    秋水倒是很好奇他們七兄妹的性格與長相,因為她昨天見到白家老大白悠然之後,發現原來並不是所有白家的人都有他那種愛欺負人的劣根性。他家的老大沉穩若山,給人一種強大的安全感,外表是平凡了些沒錯,但篤實可靠得足以讓人輕易交付信任,也難怪會娶到一個美麗得不得了的嬌妻。

    「要見到我們七兄妹全聚在一起,只有等到過年或有人結婚時。」

    「這麽大的屋子,真可惜!」

    「才不,常有師弟們來借宿,有時還沒得住哩,你看。」白悠遠偕她走向中庭的迴廊。  

    二十來位練武者正在做早課,給秋水的感覺像是在拍少林寺之類的電影,一時之間也看得呆了。帶頭做早課的正是白家老么——白悠雲,那個愛笑、愛玩,常被女孩子追著跑的俊美男孩。

    「你們真的會武功嗎?」秋水拉起他一隻手臂又捏又抓地,覺得與常人沒什麽不同。

    「要不要我打破瓦片以茲證明?」他笑間。

    「當心變成「天殘手」。」她搖頭,沒必要因為自己的好奇而要別人去做危險的事,他還是好好地當他的文弱書生吧。

    兩人步入飯廳後,已有四人待在裡頭用餐。

    「爸,媽,她就是我的同事兼學生,江秋水。」白悠遠一邊介紹,一邊幫她添稀飯。

    「伯父、伯母好。」秋水完全不拘謹,好奇地看著白氏夫婦。

    他們看來都五十好幾了,不過白夫人保養得極好,身段雖微微地發福,但仍然是凹凸有致;一張充滿笑意的臉,看得出來年輕時必定相當美麗,否則不會生下出色的子女。至於白志翔,身形高大、壯碩結實,他的大兒子長得與他非常相似,蓄著八字鬍,頭髮半灰白,自然散發出一股威嚴氣勢;此時他正笑容滿面,望著走進來的江秋水。  

    「江小姐,你來做客千萬則客氣,就當成是自己家。我們悠遠不會是個很兇的老師吧?」白夫人笑問,顯然她並不怎麽明白兒子在學校的「惡形惡狀」。

    嘿嘿!機會來了!

    「要不是白老師的鞭策,我恐怕一輩子都考不上大學呢!」她表現出很感激的模樣,還激動地拍了白悠遠後肩一記以示加強,害得他被正要吞下的粥嗆了一下。

    「我有這麽偉大嗎?」白悠遠拿面紙抹了嘴問她,他一直忘了問她當初會當老師的原因。不會真的只是要做給他看,賭一口氣吧?

    「是呀!我們悠遠怎麽鼓勵你的?當初他在替他的小弟考前抓題時,氣得只差沒將他去出書房,也許對女孩子比較不同吧!我們家的男孩子都很尊重女性的。」白夫人不忘替自已兒子吹噓一番。

    「那麽,大概是我比較不像女生的關係吧!」秋水無辜地嘆了口氣:「他一天到晚對我又叫、又吼、又打的,如果當年沒有他的出現,我真的不知會流落何方呢!」

    白夫人倒抽了一口氣:「悠遠,你體罰學生呀?」

    白悠遠聳肩,睨了她一眼:「她認為是就是吧!秋水同學,你好不容易有機會申冤,何不一次加油添醋地說個夠呢?」  

    「例如:當眾嘲笑我?不許我談戀愛?咬我?」她才說完,又豪氣干雲地用力再拍他一詞。「算了!我向來不記恨,再談那些往事做什麽?我全忘了!」

    她當然全忘了,打了他兩下,扯平了!她心情驀然大好,一連吃了叄碗粥。

    白悠遠撐著右頰,接收到家人奇詭的眼光後,再回頭看這吃得不亦樂乎的丫頭,自顧自她笑了起來。她會為這兩掌付出代價的,連本帶利算一算,她得還他一輩子!

    ***

    「你會成為我約五嫂嗎?」白悠雲由窗口飛身入客廳,正好坐落在沙發中,滿頭大汗地問秋水。

    秋水為他俐落的身手喝采不已,一會才道:「不會吧!他的妻子應該是個女人才對。」

    「嘩!難道你是人妖——」悠雲好事地一陣哇哇大叫,霎時被後腦勺的疼痛打住了口。

    白悠遠抱著初滿月的小侄子正要走進客廳,打么弟的「兇器」正是一隻奶瓶。

    秋水驚喜地跳了起來,湊過去看那個小娃娃。昨天只看到他沉睡的樣子,今天睜開了眼,好可愛呢!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地看著人,說有多靈黠,就有多靈黠!  

    「給我抱好不好?」

    「你會嗎?」

    「我抱過我姊姊的小孩,不必擔心。」她小心翼翼地將娃娃接過手,有板有眼地 他喝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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