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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笑了,薄唇微啟,“心情好就不會空腹喝這麼多,你醉了。”
“今天是除夕呢。”雲不悔自言自語,仿佛沒有聽到男子的聲音,她看向窗外,今晚沒有雪,寒風冷冽,她的目光仿佛穿透寒風,回到她最快樂的那些年,眼前浮起曾經的一家三口歡樂的笑聲,梅花怒放,落英繽紛,爹的威儀,娘的溫柔,她的笑聲……
曾經,她是多麼的快樂。
她的目光空茫得令人心疼,男子心口微微一動,伸手想去撫她的長髮,想拂去她此刻的悲傷,手伸到半空卻停下來,緊握成拳,緩慢地收回。
“曾經,我是多麼的快樂。”雲不悔喃喃自語,男子微微蹙眉,他知道她沉陷在一種莫名的悲傷中,無法自拔,他想拉她出來,可她悲傷中又帶著的笑容,讓他不忍心拉她出來。
哪怕痛徹心扉,也有現在不曾有的快樂。
曾經,是一種可怕的詛咒。
我曾經多麼快樂,我曾經多麼有錢,我曾經多麼年輕,我曾經多麼幸福……曾經,曾經……那代表著過去,仿佛不再擁有,這是一種惡毒的詛咒。
雲不悔說,“每年除夕,爹娘都會給我很大,很大的紅包……”
她傻笑地比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姿勢,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比劃什麼,男子莞爾,微醉的她,真是可愛,也讓人心疼……
他倏然站起來身來,“等我!”
025紅包
雲不悔把掌柜叫上來,又叫了一壺梅花釀,掌柜見她微醉,輕輕一笑,“二姑娘,你喝多了,回家吧,冰月會擔心您的。”
“家?我已經沒有家了……”雲不悔嬌憨地笑,半眯著眼眸,目光有少許的媚,斂盡風華,魅惑無雙,卻是那樣的孤寂……掌柜見勸不住,吩咐小二哥再上一壺酒。
雲不悔自斟自飲,熱氣上涌,醉得更厲害了些。
男子離開溏心樓,莫約一炷香的時間,他又回來了,溏心樓的掌柜很詫異,原本以為男子離開便不會再回來,他憂心地看向樓上,暗忖,此人是誰?
雲不悔見他回來,傻笑一聲,“你怎麼又回來了?”
男子坐到她身邊,冷厲的眸掠過一抹輕笑,柔聲問,“你今天有什麼心愿?”
心愿麼?
雲不悔歪頭想了許久,她的心愿永遠不會得到滿足,所以她習慣了不去做夢,可除夕夜,人人都在享受天倫之樂,她卻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心情真的糟糕透了。
男子蠱惑一笑,聲音絲絲誘惑,“說一個最簡單的心愿,說不定我能滿足你。”
“你?”雲不悔直起身子,男人的臉已近在咫尺,她努力睜大眼睛看他的臉,只看見一雙深幽冷厲的眸,因染了笑意,這雙眼睛也變得溫軟些許,“你真的能滿足我?”
“你說!”他笑意不減。
“我想要大大的紅包。”雲不悔又傻傻地比了一個手勢,表示很大,很大……含笑的眸倏然湧起悲傷,點點滴滴暈開在她靈秀的眸中,“沒人疼我,沒人給我紅包……”
除夕夜是雲不悔的傷,因為樓秀玉在除夕夜離她而去,今天是除夕夜,也是她娘親的忌日,樓家的人只知道慶祝團圓,共享天倫,不記得她娘親的忌日。
三夫人怕她傷心,每逢除夕夜,都不會打擾她。
其實,她想被人打擾。
她想長輩送一個紅包給她,在小孩子的記憶中,除夕夜就是要有紅包的,紅包越大,說明長輩越疼自己……她娘親剛過世的第二年,樓震天還疼她,讓和她樓家的孩子們一起在大廳吃飯,派發紅包。然而,沒多久便給樓少琪和樓少敏搶走了,第三年,她和樓震天的感情已慢慢疏遠,她又安靜,不討長輩喜歡,除夕夜一個人在雪梅居過,樓家幾位少爺和小姐們炫耀他們的手裡的紅包,她站在閣樓上冷漠地看著,不屑一顧,可心中卻是極度渴望……
026溫暖
男子輕輕一笑,凝著她微醉的眸,“傻丫頭,我疼你。”
雲不悔芊芊玉指在他面前搖了搖,模樣更見嬌憨,“我不信!”
她習慣一個人,習慣孤獨。
男子握住她的手,把一個大紅的紅包放在她手心,雲不悔愣了愣,歪頭看著手心中的紅包,十分疑惑,很輕,沒什麼觸感,她抬頭看著男子,表情怔怔的,“給我的?”
“是,給你的。”
雲不悔眸光一熱,頓時有一種要落淚的疼痛,一種久違的感動在她心中蔓延起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卻待她如此好,真的滿足她的心愿。
紅包……
她疼痛中又有一種近似於慟哭的酸楚,心中最柔軟的那部分被他輕描淡寫的語氣擊中,淚已朦朧,她有多少年,沒有收到紅包了?
“為什麼?”
男子說,“因為我想疼你。”
他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輕聲說道,“這麼美麗的眼睛,不適合流淚。”
雲不悔驟然抱住他,男子一怔,少女幽香的身子柔軟地陷入他懷中,撞上他的肋骨,不分輕重,撞得他的肋骨有些疼,心中也莫名一疼,被一種不知名的憐惜包圍,只想好好地呵護懷中的少女。他頓了頓,輕輕地擁著她,低低的笑意在她耳邊響起,“傻丫頭,這算投懷送抱麼?”
雲不悔在想,她醉了,她一定是醉了,所以才會有一種熟悉的錯覺,這樣的笑聲,午夜夢回不斷地盤旋在她耳邊,那是她夢中的男子的笑聲。
是在做夢吧?
這麼美麗的夢,捨不得醒來,就如每次夢見他,她都不願意醒來。
她就說呢,她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運氣,萍水相逢的男子為何會待她這麼好,原來是在做夢,她的僅有的幸福和快樂,皆從夢中而來。
她有些貪婪地擁著他,貪戀他懷抱的溫暖。
027嫣然
雲不悔醉意漸深,捧著他的臉,觸到冷冰冰的面具,她蹙眉,想摘下他的面具,男子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她不悅,想看清他的容顏,男子低低一笑,“我的面具只有妻子才能解開,你要當我的妻子麼?”
她歪頭想了想,憨憨一笑,“好啊!”
男子莞爾,輕而易舉鉗著她的手腕,笑意微涼,“確定?”
“我想看你!”雲不悔撫著他的面具,“你是誰?”
“萍水相逢,不問來歷。”男子說道,雲不悔的頭顱在他胸前磨蹭,酒氣撲面而來,他不喜喝醉酒的女人,卻很愛她醉後的嬌憨,渾身柔軟無骨地依靠著他,仿佛,他是她最溫暖的港灣。
雲不悔睡著了……
暖爐中的炭青紅地燒著,她乖巧地伏在他懷裡,如被人嬌養的花,不知人間疾苦,也不知道夢見什麼美事,眉宇間浮起淡淡的笑來。
男子伸手,撫著她的臉,他猶豫著要不要解開她的面紗,一睹芳容,倏地聽到一聲咳嗽聲,男子眸光冷厲掃向來人,那目光如滲了雪的水,看得人手腳發涼。
他身上有一種超出常人的冷厲,面具下的眸子深幽凌厲,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別人只能匍匐在地,聽他號令,不怒而威。
溏心樓的掌柜微笑地站在暖閣門口,不卑不亢地和男子解釋,“這位姑娘的家人來接她了。”
男子抿唇,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子,掌柜微笑過來,扶起雲不悔,男子懷中很是暖和,她正睡得舒服,乍一遠離,寒意襲來,雲不悔揮開掌柜,伸手抱住男子的腰,不肯離開。
掌柜為難了,輕喊了聲,“姑娘……”
“她的家人在哪?”男子冷聲問。
“樓下!”
男子小心翼翼抱起雲不悔,以大氅裹著她,抱著她下樓,溏心樓外有一頂轎子,男子目光冷冷一眯,樓家的小姐?這轎子上有樓家的標誌。
他把雲不悔放進轎子裡,轎夫和掌柜說了聲,抬著雲不悔離開。
男子轉身,負手而立,風姿灼灼,沉聲問,“她是誰?”
掌柜想了想,微微一笑,“樓家三小姐,樓嫣然。”
028萍水相逢
雲不悔睡到中午起身,頭尚有些暈,冰月煮了她最愛的酸梅汁,這個季節並無酸梅,樓家富裕,家裡有冰窖,酸梅一直冰鎮,雖不算新鮮,用來煮湯倒是美味。冰月心靈手巧,加了些許梅花,酸酸甜甜的酸梅湯又多了梅花的暗香,加上幾塊冰,冰鎮後味道甚好。
她喝了酸梅湯後,身子舒暢了些許。
“小姐,你昨晚怎么喝醉了?掌柜派人送你回來的時候,我嚇了一跳,幸好從後門走,除夕夜也沒人,若是被人發現可怎麼辦?”冰月說著,她知道雲不悔沒什麼胃口,沒準備午膳,擺了幾道她愛吃的點心。
雲不悔看著手中的紅包,醉了酒後,記憶零零碎碎,一度以為是做夢,沒想到卻是真的。
那男子是誰?
“小姐,哪兒來的紅包?”冰月好奇,轉而一想,笑道,“是三夫人給的吧?”
雲不悔沉默,冰月當她默認,她淘氣地拿過雲不悔手上的紅包,打開一看,震驚地看著銀票上的數目,雲不悔吃了塊點心,“怎麼了?”
“一萬兩?三夫人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
雲不悔挑眉,斂了笑,拿過銀票,的確是一萬兩白銀,鳳眸眯起,她記得昨晚她說要一個大大的紅包,那模樣還特傻,可他為什麼陪著她傻?
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十兩銀子足夠普通的一家四口一年的開銷,一百兩銀子已算大數目,那男子雖衣著名貴,氣度不凡,看似非富即貴,可他和她萍水相逢,為何給她這麼大一筆錢?
只為了她想要一個很大,很大的紅包?
這紅包,足夠大。
她依稀還記得他說,萍水相逢,不問來歷。
樓家是鳳城首富,礦產、玉器、絲綢、陶瓷各種生意都有涉及,盈利可觀,哪怕是如此,樓震天也好,樓家幾位夫人也好,除夕給小姐少爺們的紅包,也不過一百兩。
雲不悔喃喃說,“萍水相逢……”
029不悔的謎
樓家很熱鬧,初一、初二、初三諸位小姐夫人聚在一起玩牌,圖個熱鬧。樓家人口眾多,關係錯綜複雜,諸位夫人小姐們過年時都放在成見,搭了幾桌麻將,打得熱鬧。
三夫人和大夫人也同桌打牌,她有心讓雲不悔也和樓嫣然她們一起玩兒,雲不悔沒什麼興致,天氣冷,她總在家裡休息,看書,偶爾彈琴,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