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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和詫異的看一眼身邊的人,眸光閃爍。
茶,是好茶,上好的普洱。
沈容和捧著紫砂杯,揚起唇看向身邊人:“秦大人,你說的東西在哪裡?”
身邊人,也就是秦觀,他正任由一名年輕婢女為他脫去外面的狐裘披風,裡面穿著一件淡藍色繡雲紋素袍,隨著他轉過頭,漆黑的長髮順著肩頭緩緩散落下,渾身洋溢著說不出的俊逸風流。
他僅僅是站在那裡,俊美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卻瞬間就奪去了這畫舫中的所有顏色。
果然是妖孽!
沈容和在心裡咋舌。
半個時辰前,沈容和一下朝就被秦觀叫住了,說是有他感興趣的東西想給他瞧瞧。
沈容和本想拒絕,不過看秦觀胸有成竹的模樣,似乎真的有他感興趣的事情,誰料他帶他來了這畫舫。
秦觀斜睨著他,沉悅的聲音帶著幾分刻意誘哄:“難道我想請你來喝一杯薄酒也不成,非要這麼快就走。”
沈容和暗暗撇嘴。
這人還真是,一日比一日要裝模作樣。
罷了,他就留下,看看他到底想耍什麼把戲。
打定主意,沈容和也不再與他繞圈子,看他在旁邊坐下,語態懶倦的沖身後的婢女吩咐道:“把東西拿進來。”
那小丫鬟福了福身,幾步走出畫舫,轉眼間又返回來。
這次,手上多了一樣東西。
“無雙棋譜?”看著丫鬟送上來的書卷,沈容和低呼一聲。
這棋譜十二年前已經失蹤,他想盡辦法都未找到,如今卻在秦觀手中。
翻開那本棋譜,裡面儘是些他琢磨已久卻依舊未解開的殘局,沈容和詫異地看向秦觀,“你怎麼會有?”
薄唇輕勾,秦觀不答反問:“這禮物可滿意?”
沈容和撫著棋譜的手一滯,皺眉道:“你想要什麼?”
似是聽不出他話中的戒備之意,秦觀嘆了口氣,語氣懨懨的,“我想要討你歡喜,就非得別有居心麼。”
沈容和瞥一眼他,心說難道不是嗎。
見他沒有回答,秦觀也不介意,自顧自地拿來兩隻白玉杯,斟滿了酒,也不管沈容和接不接就推給他一杯。
“這棋譜你怎麼找到的?”不願與他在其他問題上糾結,沈容和挑開話題。
話剛說完,沈容和皺皺鼻子。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燒起來的刺鼻味道傳來。
不容他分神,秦觀悠悠地說道:“我在武侯墓里找到的。”
“咳……咳咳……”沈容和一口茶哽在喉嚨口。“你、你竟然去扒武侯爺的陵墓!”
秦觀嘴角笑意加深了一分,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反正他已經死了,拿著這東西也沒用,所以我特意讓人挖來給你……”
後面的話還未說完,就見沈容和臉唰地黑了。
再看那棋譜,一想到竟是從死人墓穴里扒拉出來的東西,沈容和立刻像扔燙山芋般丟得遠遠的。
“你竟拿死人的東西給我!”
“你不是很想要這東西?”秦觀不解地看著他。
“……”
“我回府了!”沈容和冷哼著起身,作勢要出去。
“慢著!”秦觀幾步擋在他面前,“你先別急著走。”
沈容和斜睨著他,“不知秦大人還有何事。”
語氣帶著三分冷意,秦觀卻似渾然不覺,笑道:“陪我喝了這酒再走。”
目光自桌上那兩杯酒上掠過,沈容和暗忖著裡面是不是摻和了砒霜啊,鶴頂紅之類的東西。
看出他的遲疑,秦觀揉揉眉心,無奈地嘆道:“今日我生辰,你莫不是這點面子也不肯給我吧。”
沈容和長眉一擰,猶有些不能相信,“你找我來,又送我東西,就是為了讓我陪你喝酒?”
秦觀居然點頭,應道:“正是如此。”
沈容和差點吐血。
這個秦觀,他真是越發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了!
看他這模樣,今日他若是不喝了這酒,恐怕秦觀是不會讓他順利回府的。這般想著,沈容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起酒杯仰首一飲而盡。
“這樣,總行了吧。”將空杯重重擱置在桌上,沈容和轉身欲走。
“請便。”秦觀笑吟吟看著他。
沈容和被他笑得頭皮發麻,心裡竟有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還來不及細想到底哪裡覺得不對,沈容和一走出船艙,臉登時變成了鍋底顏色。
船艙外,幾名負責搖船的船夫紛紛跳下水,全然不顧此時是寒冬臘月,河裡的水涼得足以凍傷人。
重點不在這裡,重點是,他一抬起頭就看到船尾的方向有火焰升起,迎著北風,那火呼啦一下子就將整個船尾都燒起來了。
沈容和立即調轉往船艙去,剛轉身就見秦觀和幾名歌姬紛涌而出,全部擠到了船頭。
“秦、大、人!”沈容和指著那邊火勢越來越大的船尾,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能不能請教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即使是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秦觀依舊倜儻風流。淡然看著那火越少越大,估計待會兒整艘畫舫都會燒起來,他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應道:“依照情況推測,應當是船夫不小心把火爐打翻了。”
“!!!”
沈容和的臉色更加黑,“那我們怎麼回岸上?”
這裡是河中央,畫舫一下子著了火,又沒人搖船,他們可算是絕了路。
正說著,身邊那幾名歌姬紛紛將琵琶扔掉,一咬牙直接跳入河中,奮力朝岸邊游去。
沈容和狠狠眨了眨眼睛,只聽得秦觀優哉游哉的聲音在耳畔掠過:“跳吧。”
轉眼間大火已經將畫舫燒了大半,眼看就要燒到船艙中央,船也開始劇烈搖晃。沈容和緊緊攥住船頭的扶欄,怎麼也不肯下水。
若是他下水,必定會將衣衫浸濕,那麼他是……
扭頭看向依舊態度慵懶的秦觀,沈容和滿臉陰沉,攥著扶欄的手越來越緊,甚至連骨節都開始泛白。
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沈容和的異樣,秦觀看著越少越大的火淡淡地說:“看來咱們今天要在這裡做對亡命鴛鴦了。”
若是尋常,沈容和早已反唇相譏,可此時他滿心都是如何脫困,根本沒有心思與他周旋。
他早該明白,秦觀這人是根毒刺,接近他遲早會被毒到死無全屍!
沈容和恨恨的想著,攥著扶欄的手越收越緊。
該要怎麼辦?
是跳,還是不跳?
火勢越來越大,濃烈的煙霧竄入鼻口,一片迷濛中,沈容和只聽見秦觀意味深長聲音響起。
“沈容和,你是要跳下去生,還是就在這裡等死?”
作者有話要說:秦妖孽目的何在,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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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火焰很快就將整艘畫舫包圍住,滾滾濃煙嗆得人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周遭陷入火海。沈容和轉頭看向秦觀,他與他並肩而立,就這麼靜靜凝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再不跳下去,我們可真的要死在這裡了。”直視著他,秦觀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的笑容。“還是說,你……怕水?”
沈容和皺眉。
火焰灼熱的感覺迎面撲來,沈容和明白,若是再與秦觀耗下去,待到船燒著了就算不死也會受傷。
秦觀,你夠狠!
沈容和轉過視線,冷笑道:“還好有秦大人作伴,黃泉路上也不愁沒有伴兒。”
似是早已預料到他的回答,秦觀挑眉看他一眼,眸中漾著些許調笑的因子:“若是有你做伴,死在這裡倒也值得。”
大火迎面撲來,灼熱的熱氣燙得皮膚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沈容和看看身邊依舊沒有動作的秦觀,不禁皺眉。他一手撐住欄杆,一手負在背後,冷冽的寒風捲起寬大的衣袍,恣意悠閒得仿佛踏月而來的翩翩公子。
滔天的火焰幾乎要將他們捲入其中,沈容和恨恨的想著,若是死了,他就是化作厲鬼,也要掐死秦觀這個混蛋!
正當沈容和暗暗感嘆“我命休矣”時,秦觀忽地嘆了口氣,“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低頭凝著沈容和,秦觀俯□子,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得罪了。”
“什——”沈容和還來不及辨別他話中深意,就感覺到他的手突然攬上了他的腰,身體騰空而起,兩岸的風景飛快往後退去。
料峭的寒風拂過臉頰,帶著絲絲涼意,沈容和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秦觀一手攬住他的腰,腳尖在幾朵青荷上點過,他們兩人便穩穩落在了河畔。
虛浮的腳步終於踩在地上,沈容和怔忪望著秦觀的側臉。他已初及弱冠,相較於幾年前,此時的他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那雙褐色的瞳眸,仿佛兩汪探不到底的寒潭,深不可測。
“怎麼?看我看得入迷了?”
秦觀帶笑的聲音自耳畔掠過,沈容和陡然驚醒,猛力推開他。
拂了拂衣袖,沈容和避開他的注視,轉而看向河中央那一片沖天火光中,半晌才悠悠開口:“自信過頭未必是好事。”
語音未落,眼前突然多了一張俊美的容顏。
秦觀就這麼俯□子凝視著他,四目相對,沈容和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的眸中氤氳著層層霧氣,沈容和有些看不真切他的真實情緒,只聽他語帶戲謔:“沈大人,不知有沒有人說過,你這模樣……不知比那些女子好看多少倍。”
清澈的眸瞬間變得深沉,沈容和眉頭微蹙,很快又恢復如常。
“可惜,我是男人。”
他似是笑了笑,深深看他一眼,“的確是可惜了。”
語落,他的手指毫無預兆撫上沈容和的臉頰,嘴角噙著曖昧的笑,“你若是女子,我定會娶你為妻。
話音未遁,冰冷的匕首倏地貼近秦觀的脖子。
“秦大人,請自重。”沈容和也在笑,只是那笑,分明沒有沉進眸子裡。
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此時的處境,秦觀眼眸微微眯起,靠近沈容和,一字一頓地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言語間,竟隱隱帶著蠱惑的意味。
眸光一冷,沈容和直接將匕首狠狠貼近他的脖子,一絲殷紅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