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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背叛
大殿外驚雷陣陣,滾滾烏雲將天際的那一絲亮光慢慢遮掩住,殿中慢慢暗了下來,有身著藍色長衫的小太監快步上前,點亮了幾盞燭台,大殿內這才恢復了光亮。
目光死死盯著那道修長的身影從眾多朝臣中走出,龍祁鈺緊抿了唇,眼底的震驚漸漸被其他複雜的情緒隱去。
“沈愛卿,你有什麼話要說?”掃一眼沈容和,皇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隨意敲擊著龍椅的扶手,隨口問道:“要說就快些說,朕今日頭疼得緊。”
話音剛落,右相的聲音便適時響起。“皇上,這能證明龍祁鈺身份之人,其中便有沈大人。”
說完,他饒有深意地瞥一眼龍祁鈺,卻發現他此時臉上沒有一絲漣漪,看不出情緒,只是一瞬不瞬地死盯著沈容和的背影。
渀佛沒有注意到背後那道灼熱的視線,沈容和朝龍椅上的皇上略略頷首:“家父本是前朝太子身邊的幕僚,後來投誠皇上,這件事……想必皇上還記得吧。”
皇上不無驚訝的看了看他,外頭想了想,含糊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吧。”
“當初家父與太子相交,卻不想太子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說到這裡,沈容和語氣一滯,似乎朝龍祁鈺所在的方向略略側首,又很快低下頭,繼續道:“家父在世時,曾親口告訴我,當年太子妃相思的孩子並未夭折,而是被人救走了。”
垂在袍袖中的手緩緩蜷縮成拳,龍祁鈺定定地看著前方那道熟悉的背影,眸底有驚疑、受傷、震驚等情緒一一流轉而過,複雜難辨,最後沉澱成哀慟絕望的深沉。
“沈容和,你……”張嘴想要說斥責他,卻又在觸及那人清冽如雪的眸光時戛然聲息。
“時隔多年,且沈大人你的父親已不在世,如何能證明祁鈺便是當初太子妃的孩子?”駿平王上前兩步與沈容和對視,語氣頗為不善地嘲諷道:“還是說,沈大人你能請出你那已過世的父親來堂上作證?!”
沈容和挑了挑眉,沒有作聲。
見他遲遲不語,駿平王諷笑一聲,面朝皇上:“皇上,這些所謂的證據也不過是些片面之詞罷了,祁鈺這幾年南征北戰為咱們大龍朝盡了多少心力,難道皇上你還不知道嗎!”
“這——”皇上頓時一臉難色,無言以對。
“皇上,臣等並非是靠什麼片面之詞,皇上也看過那血書了,確認是前朝太子妃凌相思的筆跡。”左相眯著眼睛,眼光犀利。
“若是王爺認為我等是在誣陷世子,那麼大可任由我們前往那安豫王府搜一搜,如何?”右相氣定神閒地搖著頭。
“你強詞奪理!”駿平王怒極。
“你蠻不講理。”左相冷哼。
“你閉嘴!”
“我看閉嘴的應當是王爺!”
……
兩方的朝臣吵成一團,反倒是事情的中心主角龍祁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吵,並沒有插嘴。
“你們先冷靜一下,冷靜些!”眼看雙方都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秦太傅急得頭髮都快掉了。
“吵吵鬧鬧成什麼樣子!”終於受不了底下不絕於耳的爭執聲,皇上大喝一聲,衝下面斥道:“你們這麼喜歡吵就給朕出去吵!”
方才差點鬧成一團的人各自整了整略有褶皺的衣衫,互相冷哼著背過身去,誰也不肯服輸。
倏地,右相笑眯眯看一眼龍祁鈺,沉聲道:“皇上,臣還有一物可證明龍祁鈺乃是那叛黨之後。”
“哦?柳愛卿所說的是何物?”皇上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頭。
右相眼中的笑意更濃,看得讓人有些不寒而慄,衝著一直沉默的沈容和投去淡淡的一瞥。
殿中所有人的視線唰地轉移到沈容和身上。
龍祁鈺久久不語,此刻終是抬起頭,直直地凝著沈容和。
對他的注視恍若未覺,沈容和緩步上前,將手中的東西交給右相柳意。
看到那件東西,柳意眼中的得意加深了幾分:“皇上可還記得這塊鳳血玉佩?”
龍祁鈺渾身一震,死死盯著柳意手中的那塊血紅色的玉佩。
“這個東西朕記得,是當年我那皇兄送給太子妃的定情之物,因為天下只此一塊,所以甚是珍貴,我當初磨了皇兄許久他都不肯讓給我。”皇上摩挲著下巴,轉頭看向沈容和:“沈愛卿,你怎會有這塊玉佩?”
略一遲疑,沈容和垂眸應道:“回皇上,這是……世子前兩日贈予微臣的。”
“沈容和你竟然——”駿平王驚疑不定地瞪著沈容和,目光凌厲得仿佛要將他千刀萬剮。
“你父親當初棄太子投皇上,如今的你也是十分了得。”駿平王語帶諷意,蔑然瞪視著沈容和。
沈容和卻沒有生氣,對著駿平王微微一笑:“良禽擇木而棲,王爺應當聽過這句話。”
“哼!”駿平王氣竭,拂袖轉首不再看他。
“這的確是太子妃的鳳血玉。”將玉佩交還給沈容和,皇上微眯著眸盯著龍祁鈺:“祁……龍祁鈺,對此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龍祁鈺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唉……
恍惚中,不知是誰的嘆息聲掠過耳際。
“皇上……”駿平王還欲說些什麼,卻被皇上揚手打斷。
“此事已定,皇叔不必多言了。”短短一句話,卻隱約夾雜著一股逼人的凌厲。
見狀,左相開口便道:“皇上,龍祁鈺乃是亂臣賊子之後,本不該留,安豫王更是包藏禍心,理應一同處罰!”
“皇上,左相說得極是。”右相難得附和左相的話。
“依我看,應該誅他滿門才是!”
……
殿中再度變得喧鬧,皇上擰眉看向龍祁鈺,厲聲道:“來人,將龍祁鈺給朕拿下!”
眾人屏息以待,聽皇上繼續道:“龍祁鈺乃前朝餘孽,朕雖惜才,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從今日起撤了龍祁鈺鎮軍大將軍之位,打入天牢,明日午時處斬!”
“安豫王知情不報,亦是同罪,但念在他為我大龍朝建功立業幾十年,將功抵過,免去他王爺世襲之位,貶為庶民,流放邊關,永不得回帝都。”
冷冽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望著龍椅上的皇上,那雙深沉的眸子裡一片森冷,令人不寒而慄。
沈容和的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又很快恢復如常。
大殿門口,秦觀意味深長的眯起眸子。
“誒?你們沒聽到朕的話嗎?”看著滿殿驚到的朝臣,皇上不耐的皺皺眉頭:“亂臣賊子自然是拉下去砍了,耽誤朕這麼久時間,真是該殺。”
說罷懶懶打了個哈欠,眼中再無方才的凌人氣勢。
“咔嚓——”
冰冷的刀鋒交叉著抵住龍祁鈺的脖子,他冷冷看著這一切,任由他們拽著自己往大殿外走去。
沈容和緩步跟了出去。
就在其他人都以為龍祁鈺會噤聲不語時,走到殿外的石階口時,他突然停住腳步,沒有轉身,問道:“沈容和,你當初接近我,就是為了這塊鳳血玉?”
身後的沈容和一怔,遲疑著應道:“是。”
他的話音剛落下,龍祁鈺倏地轉過身。
天際,層層黑雲翻滾著蔓延至天際,地上的落葉被狂風席捲著拋上半空中,又悉悉索索緩緩落下,一道驚雷驟然落下,刺眼的閃電映亮了整個天際,龍祁鈺就站在重重樹影下,俊逸的容顏顯得忽明忽暗,複雜難辨。
“從我回來開始,到容城,斬殺元亨,廟會上落水,到王府夜宿……這一切,是否都是你設的局?”
龍祁鈺的聲音沉沉的,在大雨中顯得有些不清晰。
漆黑如子夜的眸子裡漾出點點黯然,沈容和避開了他的注視。
此時無聲,勝有聲。
掃一眼那張如畫的容顏,龍祁鈺沒有動,繼續問道:“那……那一夜在王府的事情,你也是……也是為了這塊鳳血玉……才會那麼做?”
轟隆——
陣陣雷聲響徹耳畔。
不斷砸下的雨點擋住了眼睛,龍祁鈺微眯著眼眸,眼看著那站在幾步之外的沈容和緩慢的抬起頭,然後唇齒間溢出一個字。
“……是。”
只一個字,足以成滅頂的痛。
“哈哈哈……”
聽到他的回答,龍祁鈺卻突然大笑出聲,笑聲夾雜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仿佛聲聲嗚咽,哀戚悲慟。
“好!好!好!”一連吐出三個‘好’字,龍祁鈺一瞬不瞬地凝著沈容和:“沈容和,沈大人,你果然是走了一步好棋。”
他步步為營,令他輸得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那塊鳳血玉比他的命還要重,他心心念念送給了他,卻害得自己如今落到階下囚這般慘的田地。
他給的,是他的命。
他送的,則是斷送他性命的毒。
以情為蠱,以愛為引,他果然是好心計,竟這般將他置於死地!
“沈、容、和!”唇齒間生生擠出這幾個字,龍祁鈺陰鷙地盯視著他。
雨,越來越大了。
第47章 囚禁
不過短短半日,鎮軍將軍也就是安豫王世子,竟是前朝廢太子明潤之子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而他將於明日處斬的皇榜放出後,更是在坊間引起一片轟動。
得知此事後,原本正在宮外遊行的蒙古王和琅華郡主連日進宮,期望能見皇上一面,卻被禁衛軍擋在皇后的“華清宮”外,告知他皇上吩咐過,今夜不想見任何人。
蒙古王與琅華郡主無奈回去時,卻正巧遇上了駿平王,便被請至王府。
遣退一干下人,駿平王與蒙古王在大堂雙雙落座,蒙古王忽然問道:“還是沒有安豫王的消息嗎?”
從昨日開始,他們就打聽不到安豫王的消息。祁鈺被打入天牢後,二人都想盡辦法想要派人去尋正在祁山修養的安豫王,可都是無功而返。
駿平王搖了搖頭,緊擰著眉頭嘆道:“安豫王與祁鈺手中兵權在握,這幾年祁鈺又南征北征,在民間甚得民心,恐怕皇上早已忌憚他功高蓋主,如今才這般迫不及待就要削他們的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