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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眉兒一見後面跟著的喜兒,腦子裡騰地冒出這幾個字。
第四十章 禍害
待到沈容和再抬頭,龍祁鈺已經面無表情地從他面前走過,眼觀鼻比觀心,目不斜視,仿佛眼前本來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跟在後面的喜兒沖眉兒投去挑釁的一級眼神,揚高了下巴從沈容和兩人面前大步走過去。
眉兒臉色當即黑了下來。
沈容和意味不明地輕哼了聲。
街道上到處都是三五成群,結伴而行逛廟會的人,龍祁鈺神色倨傲地走在人群中,身邊不時有少女含羞帶怯地偷瞄他幾眼,粉頰頷春眉眼含笑,嬌俏動人。
狀似不經意的後頭,看到涼亭內那人懶散地靠著柱頭,手中提著一盞精緻的蓮花燈,目光沒有教具地看著前方。不知是不是今夜的月光格外迷離,他竟覺得,此時的沈容和渾身縈繞著一種孤高而無奈的蒼涼……
當那雙眼掃視過來時,龍祁鈺的腳步不由自主頓住。
“世子?”見他不再往前走,喜兒疑惑地提醒他。
龍祁鈺猛地回頭,只看見沈容和依舊站在涼亭口靜靜看著他這邊,兩人中間隔著擁擠的人群,遙遙相望。
莫名的,龍祁鈺的腳步再也無法往前挪動一步。
突然,前面一陣人潮湧了過來,鬼使神差般,龍祁鈺任由自己被涌動的人群給擠到了路邊,退回到方才沈容和所在的涼亭。
“世子殿下。”
沈容和揚眉笑道:“世子殿下也是來逛廟會的?”
想著前幾日兩人還劍拔弩張,此時沈容和卻依舊帶著這副什麼都發生的淡漠表情笑,龍祁鈺便覺胸口有一陣無名火燃燒起來。
悶哼一聲,龍祁鈺有些負氣的嗤道:“難道就只許你來,不許我來了!”
“……”沈容和嘴角的弧度一陣僵硬。
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的語氣太重,龍祁鈺偷偷瞄一眼沈容和,忙補充道:“我……我今夜反正也是閒來無事,所以……”說到最後他幾乎有些痛恨自己,他沈容和是誰,他憑什麼要對他這般小心翼翼!
沈容和沒有動怒,甚至連動搖的痕跡都未曾有過,只隨意笑笑:“這樣啊……”
再無聲息。
“誰許你進來的,這裡是我和公子先來的!”眉兒提著那盞還未來得及放入河中的花燈,對著喜兒嗤之以鼻。
喜兒倨傲地哼了聲:“這裡又沒有你的名字,我和世子憑什麼不能來。”
就是見不得他那副得瑟的樣子,眉兒忍不住想要將花燈狠狠砸到他臉上,眼角的餘光觸及不遠處的青衣書生時,那隻舉在空中的手又很快縮了回來。
花燈上還留著青衣書生清雋溫和的字,眉兒寶貝似的抱緊,自言自語:“不能讓你浪費了這花燈。”
眸光掃過他懷裡的花燈,喜兒誇張地叫道:“喲喲喲!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跟個姑娘一樣抱著華燈,這是女人才玩得東西。”
眉兒臉色更黑。
“臭方喜見,你說什麼!”
“我就是說你,娘娘腔!”
噼里啪啦。
稀里嘩啦。
兩人毫無營養的拳打腳踢,雞飛狗跳,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沈容和直接裝作沒看見。
龍祁鈺皺皺眉,想了想乾脆轉過身,仰頭望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裝作不認識那兩人。
“恭喜世子。”沉默半晌,沈容和忽地開口。
龍祁鈺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事情是這個月的十五他與琅華的婚事。
“免了。”對於他的道賀,龍祁鈺敬謝不敏。
沈容和斜眼看著他,似笑非笑:“世子好像並不太高興。”
龍祁鈺冷峻的表情又龜裂的痕跡,反射性地反駁道:“誰說我不高興!我,我高興得很!”
並未在意他明顯不善的語氣,沈容和促狹地笑笑,道:“好事將近,世子卻還是這般愁眉不展,可是有心事?”
心事?哼!可不就是遠在天邊僅在眼前!
在心中冷哼一聲,龍祁鈺嗤笑道:“哪及得上沈大人溫香軟玉抱滿懷。”
知他說的事綠蕪,沈容和也不解釋,笑得曖昧不明。
龍祁鈺深深吸了口氣,決定下次遇到這廝,絕對要繞道走,否則他指不定哪天就給他氣死了!
夜空中群星閃爍,在河面上倒影成一片星海,各式各樣造型精緻的花燈漂浮在河面上,不知是哪裡傳來的絲竹聲聲縈繞在耳側,夜色越發迷離。
沈容和提議一同四處走走,龍祁鈺略略思忖,默默跟上了他的腳步。
己任在人來人往中緩步而行,龍祁鈺不經意回頭,猛地怔住。
街道兩邊掛滿了紅燈籠,盈盈燭光下,沈容和身上的衣衫也成了旖旎的暗紅色。他側身對這他,從龍祁鈺這裡看去,恰好能看見他優美的側臉弧度,一段光潔白皙的脖頸沒入暗色衣領中……
忽然覺得一陣莫名的口乾舌燥,龍祁鈺臉頰一陣微熱,近乎狼狽地後退幾步,讓自己遠離“禍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此時是黑夜,其他人看不見他緋紅得詭異的臉頰。
沈容和瞅他一眼。
龍祁鈺強作鎮定,清了清嗓子:“看什麼看?”
“世子,你好像有些發燒阿。”沈容和直起身子,靠近龍祁鈺兩步。
鼻息間縈繞著他的氣息,龍祁鈺只覺得渾身的血氣瞬間湧上了腦子,踉蹌著退後幾步。
“你,你不要過來!”那模樣,仿佛面前的人士什麼可怖的洪水猛獸。
沈容和莫名看著他,倒也依言沒有再靠近。
想到自己竟對沈容和抱著其他念頭,龍祁鈺就氣悶不已。“我真是混帳!”對誰不好,偏偏是這個沒心沒肺的佞臣!
沈容和迷眼看他一眼:“人貴有自知之明,不錯,不錯。”
“……”龍祁鈺緊抿著薄唇,出乎意料的沒有立即反唇相譏。
接下來的時間,龍祁鈺秉承“遠離禍害”的想法,與沈容和始終保持著好幾步的距離。
沈容和察覺到了,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作聲。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往前走,就在龍祁鈺一位今夜就這麼過去時,一個兩鬢花白,留著鬍鬚的算命相士攔住了沈容和。
那相士深深看他一眼:“可有興趣算一卦?”
說完不等沈容和回答,他已經轉身將小桌上的簽筒拿起來,隨意搖了搖就湊到沈容和面前。
“我不算命。”
沈容和隨口應了聲,就要繞過他繼續往前走,那相士卻極快地燒到了左邊。
沈容和又往右,那相士也往右。
他往左,相士也往左……
如此反覆了幾次,沈容和站定,抬起眼帘直視著相士:“這位先生,在下並不想卜卦。”
那相士卻像是沒有聽見,將那簽筒又湊得近了些。
“公子。”眉兒扯著沈容和的衣袖,小聲喚他。
周遭不時有人投來好奇的一瞥,沈容和無奈,低頭看著那裝滿竹籤片的簽筒,隨手就抽了支。
相士借過那隻竹籤,對著沈容和微微一笑:“哦?這簽可真是難得。”
沈容和並不在意這簽的好壞,敷衍道:“那麼……這簽講的又是什麼。”
低頭看著手中的竹籤,相士似乎嘆息了一聲,道:“這是支上上籤,卻也是支下下籤。”
聞言,沈容和來了興趣,挑眉問道:“這是何意?”
“這簽上寫的是:今朝名利富貴偕。”
“這不是很好嗎?”眉兒湊過去不解地問。
龍祁鈺和喜兒聞言同時看向相士,想要聽他的解釋。
相士皺了皺眉:“這簽還有下半句……”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沈容和,他繼續道:“他朝夢醒卻成空!”
今朝名利富貴偕,他朝夢醒卻成空!
龍祁鈺疑惑地蹙眉,不解其意。
沈容和神色依舊,握著花燈的手卻緊了緊。
那相士仿佛沒有看到,將那簽插回簽筒中,將那小桌上的東西幾下便收好。
收拾好東西,相士施施然起身,邊走邊一臉慎重地說道:“你好自為之罷,莫要讓自己斷送了後路。”
經過龍祁鈺身邊時,那相士連連搖頭,臉上帶著幾分古怪的笑。
“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神,近日內必有牢獄之災……”
“去去去!”不等那相士說完,喜兒沖他擺擺手。“我家公子怎會有牢獄之災,盡胡說八道!”
“就是!我家公子才不會什麼終成空,你個小老頭,修得胡言亂語!”
相士看一眼兩人,若有所思地捋了捋鬍鬚:“我看你兩倒是面向十分相配,有夫妻相。”
眉兒和喜兒同時黑了臉。
沉默半晌,兩人同時轉過身,背對背吐。
“嘔——”
“我可不是斷袖!雖然他是個娘娘腔,可他也不是姑娘家啊!”抹去嘴角的口水,喜兒指著眉兒嚷嚷。
眉兒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直接炸毛,狠瞪著喜兒:“方喜見,你竟敢嫌棄我?”
沈容和默默扶額。
眉兒,你的重點似乎不對吧。
“小老頭,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拿江湖封住你的嘴!”眉兒氣哼哼地瞪著那算命的相士。
“我說的可是實話……”那小老頭才剛動一步,眉兒立即上前擋在沈容和面前,目露防備地盯住他。
相士一愣,隨即笑道:“罷了,你們不信我老頭的話就罷了,不過……”微眯著眸,他的視線自龍祁鈺身上掠過,最後定格在沈容和身上。
高深莫測的笑笑,相士收好東西轉身施施然離開,邊走還邊唱著:
“機關算盡太聰明,步步為營險中求。今朝名利富貴偕,他朝夢醒卻成空!……”
沈容和擰眉看著他的背影,半晌無言。
“公子,你千萬別聽那老頭兒的胡言亂語!”見沈容和一九盯著那相士離開的方向,眉兒抱住他的胳膊。
沈容和大夢初醒般轉過頭,眼底有一瞬的恍惚,喃喃道:“或許……”
說道後面他的聲音太小,眉兒並沒有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