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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不可以忘記哦。”
他惡狠狠的瞪她一記,她靦腆一笑,先行離開了。原以為這次他應該會赴約了,沒想到人約黃昏後,上街找友人的他在被她和好友邵銘心遇上便避如蛇蠍的離去,稍晚又再次對她食言。
天色越來越暗,她知道他不可能會來,她既心痛也傷心,為什麼他每次都騙她?
“火字訣嗎?”她突地想起那個“你很煩”的話。
好!她就化悲憤為力量,燒了朗飛最心愛的燈籠,哀悼她對他的愛情已逝!
*
“失火了!快來人啊,涵碧樓失火了!”
午夜時分,朗園內響起仆傭丫環驚惶失措的叫喊聲,不過,這火來得快,去得也快。
因為聽聞失火而從被窩裡跳起,連衣衫都來不及披上的朗飛早已提了兩大桶水飛奔進入失火的珍藏室,那裡面擺放的全是大小材質不同的燈籠。
火雖滅了,但在看到自己最珍貴的一對以大樹幹雕刻鏤空、玲瓏剔透如紙般薄,約半個人高的木雕燈籠已燒毀一個後,他的神情大顯陰霾,黑眸閃動著危險的洶湧暗潮。
“是誰?!”他咬牙怒吼。
仆傭們一人一手提著水桶,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怎麼回事?”急奔而來的朗大鈞、朗宗山及利汝靜汝個個衣衫不整,神情倉皇。
乍見朗飛最珍愛的木雕燈籠燒掉一個,紛紛冷氣直抽!
當初他為了完成這對九條龍風戲雲的木雕燈籠,不眠不休的工作了三個月才完成,而後,將其呈送給當今聖上當慶壽賀禮。
而皇上察覺朗飛的割愛之情,於是在上面親筆提名賜其為“冠雲九龍風”後,再轉贈給朗飛,說此對燈籠日後可是朗家的傳家寶了,要朗飛好好珍藏,可這會兒其中之一竟已燒壞?
利靜汝走到兒子身邊,雍容華貴的臉上有著不舍,“沒關係的,朗飛,還有一個,這大概是氣候乾燥——”
“在十二月?”他馬上給自己老是搞不清楚狀況又愛說話的母親吐槽。
“天有不測風雲嘛,誰規定十二月不能來個天乾物燥?再說,這裡的家丁丫環都是老僕傭了,誰不知道這兩個木雕燈籠是你的命,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放火燒啊……”
“靜汝,別說了。”善於察言觀色的朗宗山對妻子的白目行為連忙使眼色。
“我不說不成啊,瞧他一臉好像是這些仆傭們放的火,這是不對的……”
朗飛咬咬牙,“娘,我沒說是他們放的火,我只想問有誰看到什麼。”
“那意思還不是一樣,三更半夜的,誰會有閒情逸緻跑到咱們家來放火?”
“好啦,靜汝。”朗大鈞也受不了媳婦的多嘴,開口制止。
但還是止不了利靜汝的話, “這火會莫名的燒起來,也許就是老天爺覺得你將太多的心思擺在燈籠上面,忘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爹!”朗飛再也受不了的發出求救。
連忙拍拍妻子的手,“孩子的娘,拜託,別再‘魯’下去了,好不好?”
利靜汝還是繼續叨念個沒完沒了,她有話若沒說,今晚她是甭想睡了。
朗宗山在父親及兒子告饒的目光下,將念念有辭的妻子先帶回房間去。
朗大鈞接著示意所有的仆傭們都下去後,才看向神情氣憤的孫子問:“要報官嗎?”
朗飛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怒視著那隻被燒毀的燈籠,他的眼角餘光突地瞄到摻雜在灰燼中的一個東西。
他低下身子,撥開那覆蓋在上面的灰燼,拿起燒了大半隻剩一小截約拇指大小的火摺片子。
他的眸中閃過一道複雜的眸光。
朗大鈞也蹲下身子,這一看直覺此事可非同小可,“真是有人縱火!這一定要報官。”
朗飛黑眸半眯,“不,爺爺,我想我知道放火的是誰。”他站起身來,陰冷的眸光飄到與顧家共用的牆堵。
其實他從六七年前就開始防範這件事的發生。只是沒想到,有人真的有這個膽子讓它發生。
朗大鈞也站起身來,順著他的眸光看過去,臉色大駭,“飛兒,你不會以為是——”
“就是顧以茗,肯定是她,只有她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形下進出朗園。”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以茗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她早熟又聰明,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
“是不是我明早去問她就知道了!”
若非顧及禮數,他真想馬上就衝去顧家,找顧以茗問個一清二楚!
朗大鈞看著孫兒那張氣得煞白的怒顏,明白勸不了他,只能叮嚀他要問清楚,別誤會了人家,便先回房去。
朗飛思緒百轉,想著要如何懲治顧以茗,要她再也不敢將主意打到他其他的寶貝燈籠上,而為了想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竟讓他徹夜未睡。
一直到天泛魚肚白,有了好主意後,他立即起身梳洗更衣,糙糙的用完早膳,來到隔壁的“御茶行”。
御茶行是個販賣高級茗茶的地方,不管是紅茶、綠茶、茉莉花茶、雲南紅茶、烏龍茶、荔枝紅茶等等,都是極品中的極品。
而最珍貴的當屬蘇州太湖一帶的碧螺春,那種罕有的清香,曾有個“嚇煞人香”的茶名,由康熙皇賜名改為“碧螺春”。
由於時間仍早,御茶行尚未開門,但已有僕傭在前門掃地。
“朗少爺早。”
“我找你家小姐。”他面無表情的道。
“呃,好的,請朗少爺等一等。”該名仆傭愣了一下,連忙將掃帚放到店前的廊柱旁,匆匆走了進去。
其實御茶行的店面後就連接著顧家的豪華府第,因為來買茶的都是官要名商之輩;所以老當家顧俊華都會先邀請客人進府品茗聊天。
不過,對朗飛這各住在隔壁的貴客而言,向來都是自家小姐往他那兒跑,今天倒是難得見他來找小姐!
所以那名仆傭一時也反應不過來,忘了請他先入內喝杯茶。
一會兒後,看來昨兒夜裡也沒睡好的顧以茗披著件兔毛披風走了出來,或許是昨夜當了縱火的宵小,這會兒看到朗飛上門,一顆心是七上八下的。
“朗飛。”她囁嚅的打著招呼。
他定定的看著她那雙明眸下明顯可見的黑眼圈,“昨晚當了縱火犯,一夜沒睡?”
聞言,她的心臟猛然一震,不由自主的連吞了好幾口口水。
“說話!”他一臉冷峻。
她潤潤唇瓣,這會兒若認罪不是白痴嗎?“我怎麼可能去當縱火犯?”
“說謊是要下地獄的。”
她的臉瞬間黑了一半,“呃……”
“坦白從寬。”朗飛對女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
坦白?又不是找死!再說,她的好友們都常常戲稱她是個早熟又聰明的姑娘,但一碰到朗飛或有關朗飛的事時,她的聰明立即減半,成了呆到不能呆的大笨蛋,而這時候她哪能當呆子?
她咬著下唇,謹慎的措詞,“我不知道要坦白什麼?不過,你一大早找我問有關縱火的事,是昨兒個你家失火了?但怎麼我們都沒聽見也沒看見什麼?”
裝蒜?他半眯著黑眸,壓抑著胸口那把燃燒的怒火,“那把火才起就被我給撲滅了,而仆傭們也只喊了兩聲,所以你什麼都沒聽見、看見,很失望對不?”
“失望?”她乾笑兩聲,“我心腸哪有那麼壞。”
“那這是什麼?”他從袖子裡拿出一隻摺疊好的帕子,將它打開,裡面包的就是他從火場裡撿的,未燒全的火摺子。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覺得胃起了一陣痙攣,家中的用品都有標示上“御茶行”三字,那是精明的老奶奶為了防止家中傭人偷拿東西回家使用而印上的,難不成那隻火摺子也有御茶行三個宇?!
“說話!”他冷睨著她。
“說、說什麼?這是那個縱火犯留下來的?”她很慶幸自己的腦筋還在運轉。
他一挑濃眉,“你不認識?”
“我該認識嗎?”她暗暗的做了個深呼吸,湊近它,再勇敢的將它拿起來上下看了看,哈哈,上面什麼字也沒有,她放心的笑道:“這樣的火摺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外面隨便買也買得到。”
他冷冷的凝困視著表現超乎他預料的小美人。
沒錯,他也知道這樣一小張火摺子在外面相當普遍,但他以為她會心虛、愧疚進而承認,看來他是小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