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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和張鶴齡並肩走進坤寧宮,皇后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她身穿金龍紋黃色大袖衣,戴了皂彀冠,麗容齊整。楊凌和張鶴齡急忙上前一下,撩袍拜倒:「臣楊凌、張鶴齡見過皇后娘娘。」
小皇后雙手虛扶,嫣然道:「兩位卿家快快請起,國公、國舅為選駙馬操心勞力,辛苦了,快快請坐吧。」
這位小皇后被正德皇上雪藏了一年多,現在已經開了竅,唐一仙壓根沒有和她爭正宮的意思,瞧正德那脾氣,若真的想扶唐一仙為後,就算不廢了她,也幹得出二後並立的事來,可是這些全沒有,就連要納唐一仙為貴妃,二人也要在宮外行民間夫妻禮儀,而不以帝妃之禮進門。
她和皇上慪氣,結果就是把坤寧宮變成了冷宮,自成親就沒見過皇上幾面,時間長了,連丈夫長什麼樣兒都快想不起來了,如今她才芳齡十六,難道要守一輩子活寡、還被其他后妃暗中恥笑?
她倒是想學太后獨寵後宮,可惜正德皇上就像脫韁的野馬,皇宮大院、祖制規矩都束縛不了他,她憑什麼管住皇帝?正德皇帝飛騎闖午門,懷抱唐一仙、指點金鑾殿的事傳開後宮中上下莫不凜凜,這個皇帝我行我素,最喜歡乾的就是破壞規矩,你的約束越緊,他只會跑得越遠。
小皇后從此安分多了,這一來好像正德皇帝反而有些喜歡她了,進宮時偶爾還在宮中居住,對她說話也和氣了些,一後二妃每個月總還能雨露均沾,蒙皇上寵幸幾次,比起以前的冷遇實是天壤之別。
這位小皇后也想開了,皇后就該有個皇后的氣量,不但皇上得罪不得,皇上這幾個身邊重臣,也是不便輕易得罪的,所以春風滿面,十分的謙和。
皇后方才正和永淳公主、湘兒公主在殿內敘話。永淳公主生性活潑好動,以前有性情沉穩的姐姐壓著她,還不致太過分,現在多了個朱湘兒,兩個人閒得無聊,整天在宮裡頭亂竄,跟走親訪友似的,皇后、貴妃、太后、十王府諸公主,每個人的府上沒事都去逛上一逛。
兩位姑娘年紀小沒機心,長得又討人喜歡,皇宮上下竟沒有一個煩她們的,到了哪兒都受歡迎,皇后獨居坤寧宮,地位是夠崇高的了,可是就像供在上邊的一尊佛,想說笑兩句、聊聊心事都找不到人,所以對她們更是歡迎,三人現在儼然便是知交好友一般,二人一說要看看選駙馬,皇后便也答應了,讓她們先進了晴陽閣,避在屏風後偷看。
皇后吩咐人上了茶,陪著兩位大人品茶閒談,一盡地主之誼,不一會兒的工夫,太后和皇上的御輦也到了,馬永誠攙著皇太后的胳膊,畢恭畢敬地將兩人請了進來,楊凌和張鶴齡忙起身見駕,太后問了幾句遴選情形,便到了晴陽閣。
晴陽閣正屋有三間,中以隔扇、屏風分開,梅花獻瑞的大屏風前有三張椅子,皇太后居中而坐,皇上和皇后分開左右入坐,然後宮女們給三人每人桌旁都放了筆墨紙硯和寫著三個名字的紅紙,看起來,這三位也是要打分的。
三個選婚使在左右賜了座位,剛剛坐定。馬永成便立在皇后身側揚聲唱道:「宣三位待選者晉見。」
對面以屏風同另一間屋子隔開,三位少年身著淡青色長袍,烏油油的長髮皆以布巾束起,自屏風後魚貫而入,轉到屏風正面,頭也不敢抬,立即下跪齊道:「草民見達皇上、太后、皇后。」
「抬起頭來。」皇太后知道這三人之中將有一個是自己的愛婿,神情倒也和顏悅色,抬了抬手道。三個少年奉了懿旨,又拜了一拜,這才謹身立起,站在那兒目不斜視。
莫看初選時如同一場鬧劇,乞丐混混也來湊熱鬧,可是經過八次篩選,從近萬名應徵者中最後挑選出來的三個幸運兒倒個個眉目清秀、身材修長,儀容不凡。
張太后掃了一眼,攏攏衣袖,唇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微微頷首道:「三位卿家果然用了心思,這三位少年看起來都挺順眼的。」
楊凌、張鶴齡、畢真連忙拱手謝過,正德皇帝也難得正經起來,他瞧了瞧左邊那個身材最高的少年,秀美俊逸、唇紅齒白,覺得這個配自己的妹子還過得去,便將手一指,問道:「左邊這個,叫什麼名字?」
楊凌三人對於最終入選者的履歷可是背得滾瓜爛熟,楊凌地位最高,又是主選官,他拱拱手正想說話,後邊畢真已嗖地一下躥了過來,哈著腰兒湊到皇上跟前,諂笑道:「皇上,此人叫陳輝,十六歲,去年剛剛中的秀才,文才、人品、長相那是出類拔萃。」
正德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拿起身畔龍紋茶几上的毛筆,正想給這個名字做上記號,畢真已滿臉堆笑地繼續道:「說到家世,陳輝就稍遜了些,不過英雄不怕出身低,只因他各方面都比較出色,所以才把他列入名單。」
正德皇帝一愣,脫口問道:「家世?什麼家世?」
畢春向太后、皇上和皇后點頭哈腰地道:「陳輝的父親是南城門賣油炸果子的小販兒,叫陳三元。他的母親是丈夫死了以後改嫁給陳三元的,兩人就生了這麼一個兒子,陳輝倒也爭氣,自幼苦讀詩書,去年就中了功名。」
正德一笑,哂然道:「朕當是什麼事呢,這算什麼呀?皇妹嫁的又不是家世。」
不料一旁本來瞧著陳輝連連點頭的張太后一聽臉色就有點不悅了,她黛眉微蹙,向皇上稍稍傾了傾身子,低聲道:「皇上,永福嫁過去,就是他陳家的人了,要拜公婆的,陳輝的父親是個小商賈倒也罷了,可他的母親是再蘸之婦。婦人再嫁,有失婦德,公主拜一個不節之婦為婆婆,豈不叫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