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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樓、邱家店、太平莊、老雀口……來勢好快,他們占據了環泰安一帶重要路口,不待楊虎做出反應,立即開始在路上灑設蒺藜,擺放鹿角木,然後挖陷馬坑,架上拒馬槍……
兵貴神速他們已經做到了,可是不趁機發動攻擊,卻擺出這副守的架勢算怎麼回事兒?莫非他們妄想以騎兵快速行軍,以同樣靈活的機動能力迅速搶占各處要道,然後設防等候步兵趕到?那來得及麼?楊虎被各路官兵的詭異舉動弄得百思不得其解。
百思都不行,楊虎決定不思了,他決定走。往哪走?四面八方,除了濟南這條路空空如也,鬼影都沒見一個,其他幾路全有官兵設阻。這一回他帳下將領眾口一詞:「不走這條路,一定有埋伏!」
英雄所見略同,楊虎也是這個意思,既然早已決定南下,到江南去發展,此刻正好施行,楊虎決定集合部隊從太平店突圍,然後擇路殺出山東,取道南下。
探馬穿梭飛報,向楊凌匯報著楊虎大軍的舉動,楊凌和濟南守軍中的騎兵匯合,現在約有八千精騎,靜靜地守候在路旁一處山坡後。楊凌站在坡上,眺望著泰安城下的片片火光,聽著探馬的匯報。
聽說楊虎已停止攻城,阿德妮急道:「楊,馬上發起衝鋒吧,用你的三千鐵騎,撕開一個缺口,然後大量投擲手雷,造成他們內部大亂,趁此機會號令各路兵馬一同進攻,匪軍必潰。」
楊凌微微一笑,說道:「再等等!」
片刻工夫,又有探馬回報:楊虎軍中軍轉移,看其移動方向,是要從太平莊逃逸,攻城部隊正在後退集結。
這一下連統領騎兵的兩位游擊將軍也急了,他們躍躍欲試地看著楊凌,楊凌微笑擺手道:「不必著急,再等等。」
阿德妮的計劃是不錯,不過各路臨時湊合起來的部隊有一個最大的弱點:不相統屬,整合不利。楊凌雖然早有預料,已經下令在各部派來的騎兵隊伍中擇選出幾位將領充任主帥,可是這種臨時的整合一旦遭遇匪軍瘋狂的反撲會不會潰不成軍實難預料。他不敢冒這個險。
他可以下死命令,喝令各路援軍兵馬逾時未到斬其主將,卻不能蠻不講理地規定任何一路援軍失利即斬其主將。第一仗,必須得自己來打,打得漂亮、打得利落,把下山虎打成落水狗,各路援軍馬上就能從癩皮狗變成一群惡狼。
脫胎換骨,源於士氣,明軍缺的就是士氣,仔細看看,除了自己的鐵騎部下冷肅平靜,德州和濟南的官兵多少都帶著些忐忑,這還是自己親自壓陣,其他各路援軍的心態可想而知。促使各路援軍搶攻,只能變成一場爛仗。
可是白衣軍呢?白衣軍又算是什麼軍?
楊凌嘴角噙起一絲冷笑,淡淡說道:「他們能打狠仗,但是打不了硬仗。狠和硬是兩回事,心狠手辣的亡命徒,不代表他們不惜命,當他們感到絕望時,一樣會逃。能打硬仗的人,惜命而不畏死、永不輕言失敗、軍紀嚴整如鐵,白衣軍是一夥流匪,他們做得到嗎?」
楊凌背起手來,悠然說道:「辛貴喜,邊軍在作戰時突然整肅軍隊進行轉移,如果有十萬人,需要多長時間?」
辛貴喜是他三千鐵騎的統領,邊軍中的一位游擊,他怔了怔,思忖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道:「軍令下達全軍,集結整肅完畢,到拔營起寨……大約得一個時辰。」
楊凌笑笑,說道:「邊軍訓練有素,十萬大軍集結尚需一個時辰,何況這群不知軍紀的悍匪?攻城不下,氣勢已衰;忽聞被困,軍心不穩;倉促集結,陣型必亂!上萌退意,下則欲逃,這時候在它的心腹處捅上一刀,哼哼!」
第一縷陽光已經照在了山頂,眼前忽地亮了一下,山青樹綠,別樣的明媚。隨即,噴薄而出的第一縷陽光被雲彩遮出,乍現的光明又黯淡了下來。
楊凌振聲道:「辛游擊,命令你的人馬衝鋒,趁他大軍集結無法展開有效攻擊陣形,迅速剖開他們的肚子,鑽進去四處投擲手雷,炸他個人仰馬翻!一營亂則全營亂,百馬驚則萬馬驚,到那時他們除了一路潰逃,再也無法阻止有效反擊了。」
辛貴喜一拱手,肅然道:「遵將令!」隨即一拂戰袍,大步騰騰下山去了。他的絆甲絲絛上繡了一個奇怪的布袋子,一格一格的,格里插了一排短木柄,隨著他身體的動作輕輕晃動著,看起來有些分量。
彭小恙抱著個黑色的炮筒子,鬼頭鬼腦地看了楊凌一眼,見他壓根沒有注意自己,便也躡手躡腳地跟下去了。
楊凌又招過德州和濟南各支軍隊的將領,與二人又計議良久,二人方領命離去,楊凌對阿德妮微笑道:「走,咱們再往上走走,看得清楚……」
「看……看什麼?」
「看十萬大軍如山倒!」
「唉,你倒放心,我總覺得衝鋒人數有些單薄呢。」阿德妮輕嘆道。
楊凌不以為然地道:「有什麼好擔心的?打仗不只是打拳腳兵器,輜重錢糧,還是打心理、打人性,我也是一路觀察、品味響馬盜、白衣軍的作戰風格,兵員素質,才敢如此篤定。」
楊凌拉起自己女人溫暖柔軟的小手,得意洋洋地道:「再說,統兵主帥一言一行都被部下看在眼中,所以越臨大戰,越要沉著冷靜。你看,那邊那座高山就是天下第一岳泰山。做主帥的人,就要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心理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