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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笑道:「倚仗孔子餘蔭,他眼裡除了皇帝還真放不下第二個人,我也是讓人傳了皇帝密旨給他,嚴加訓斥,先消了他的囂張氣焰,這才讓那些大兵和那個土財主用些無賴手段整治,最後又讓張老夫子出面勸誡,這條大魚才乖乖上鉤兒。呵呵,衍聖公出面贊同改制,聖人嫡系子孫擁戴新政,該讓不少道學腐儒就此閉嘴了。」
原來,楊凌請了一道聖旨,著人飛傳孔府,就衍聖公倚仗權勢、勾結官府,強迫他人賣田,有辱聖人門風的事嚴加責斥,又說有人彈劾他擅用大刑,笞打有戰功的平匪將領,濫用朝廷恩賞,斥問他是不是要立國中之國?這一罪名可就狠了點,一聽就是皇帝極為憤怒,把個孔老先生嚇出一身冷汗。
最後旨意上又冷冷地說,他的過錯有辱聖人門風,念在孔聖先師面上,皇帝不予公開責斥、此次亦不予嚴懲,要他自行思過,從此收斂。
皇帝下了這樣嚴厲的一道聖旨,衍聖公如何不慌?偏偏這旨意又是中旨,外邊的人誰也不知道,這醜事他自己當然不會張揚出去,難道敲鑼打鼓地說自己忤怒的皇帝,受到皇上責斥嗎?
這道旨意接到手,飛揚跋扈的衍聖公就像霜打的茄子,安分得多了。他安分了,收了楊凌秘信的喬四海有了主心骨,他可不安分了。他也沒去孔府鬧事,就是當地開始有消息傳說太行山白衣匪豆腐狼的人馬流竄到曲阜來了,而且夜裡還真有身著白衣的小股部隊到處流竄,雖然沒偷沒搶,可是被人看到也夠嚇人的了。
豆腐狼突圍時和大隊走散了,沒有跟著楊虎南下,結果被楊凌設下的處處伏兵殺得七零八落,各自分成小股部隊逃散。
豆腐狼最後只率著三百人敗走平原,在大耳劉備當過縣令的地方又中了團練民壯的埋伏,豆腐狼領人邊敗邊走,逃到張士府一處河灣,此時身邊只剩下六七個人,他見勢不妙,就欲來個水遁逃走。
豆腐狼水性並不好,可是不遠處就是一片蘆葦盪,料來那裡水不太深,憋口氣潛過去,就能借地利逃生。不料那裡的水果然不深,水很渾濁,看不清水底,豆腐狼一個猛子紮下去,竟把頭扎進了淤泥里。
山東平原縣全是大片的細土地,很少見到石頭,要是小孩子挖沙土玩能挖出塊石頭來,都能因為稀罕打起架來,到了夏天小孩子往河岸上黝黑髮亮的泥土上潑上水,就能光著屁股當滑梯,根本不用擔心劃傷皮膚。
那河灣里全是又深又軟的淤泥,豆腐狼一頭扎進去,再想爬出來可就難了。他想要把頭拔出來,可是雙手撐處全是細軟的污泥根本借不上力,而且想往上拔時泥的吸力特別大。
等張士府的民壯丁勇們結果了那幾個殘兵敗將趕到灣邊,只見到水面上一對大腳丫子在飄來飄去,兩個民壯把繩子系扣套在他腳上,像拔蘿蔔似的把他拔上來時,可憐的太行悍匪豆腐狼腔子裡全是污泥,人已經咽氣了。這位仁兄還真是生得窩囊、死得憋屈。
不過他雖然掛了,他的人馬只是被打散成小股盜匪而已,這些盜匪漸漸聚合,又匯成一支七八百人的隊伍,開始在山東腹地到處流竄,一時還沒有被剷除。
白衣匪在曲阜出現,使得當地又人心惶惶起來,曲阜知府下設曲阜知縣,這知縣歷來是由孔家的人擔任的,這是朝廷的規矩。因為知縣是朝廷直接管著地方百姓柴米油鹽、生老病死的衙門官兒,俗稱父母官,試問天下官員,哪個讀書人不是孔聖門生?他們能管孔聖人家?自然得讓孔家的人自己來管。
所以這孔家不但要負責自己家園安全,還得管理一縣之地,上一次流匪勢大,號稱十萬大軍,他們拿個保護先聖遺物的名義進京便進京了,這一次僅僅數百匪盜可不能再跑了。
曲阜知縣也是孔家長房的人,一聽說匪人流竄到當地,為了安排當地防務,便去見正駐軍當地的喬參將,請求大軍協助。
喬參將對他倒挺熱情,列隊歡迎,把他請進帥帳,大罵自己手下那個被孔家毒打的百戶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老國公爺,然後沒等他說明來意,便說為了不讓這幫不懂規矩的大兵再惹得國公爺生氣,要馬上開拔離開曲阜。
孔知縣一聽就急了,他急忙說出白衣匪在本地出現的消息,要求喬參將駐軍不要離開,喬參將卻要他拿出證據來,否則想要近萬大軍長期駐紮此地,除非有兵部的軍令。孔知縣哪有證據給他?
喬參將對孔知縣禮遇有加,脾氣好得不得了,但是沒有證據他就是不鬆口,堅決聲稱即日開拔。那白衣匪也怪了,到了晚上就來騷擾官府和孔府,天一亮就蹤影全無。
孔府上下人人心中發毛,大盜會在乎孔聖人是誰麼?自從鬧了白衣匪,破門滅族的豪門不計其數,家產被一掃而空,婦人飽受凌辱,孔家能不害怕麼,這一鬧竟是夜夜不得安寧。
孔老太爺作為一家之主,被匪患鬧得正自焦頭爛額,那個被他逼的低價賣地的土財主不知怎麼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也敢公開作對了。這位仁兄在他被迫賣地的路邊上建了個小廟,裡邊供上孔聖人的牌位,天天跑來哭訴冤屈,有過路的人他拉住了就講,還管茶管飯,改成說書的了。孔家最重名聲,這可怎麼受得了哇!
可是衍聖公剛剛受了皇上密旨責斥,哪敢動用官府力量?人家供的又是自己的老祖宗,還砸不得碰不得,攤上這麼一個無賴,任由他向鄉里鄉親、過往行商敗壞自己名聲,偏就拿他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