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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經過兩三日的調養,身子總算漸漸恢復過來,永福公主只來看望過一次,身在天師府,出入到處可見侍衛和僕從,她雖然心中牽掛,反而不方便來探望楊凌了。倒是湘兒,借著年紀小,常常和永淳出入游賞風景的機會,能夠大大方方地來看他,永福便通過妹妹了解楊凌的病情,得知他已穩定下來,這才放下心來。
楊凌體力漸復,只是肢體還有些酸軟無力,正好藉機在府中休養。此時,他正高臥榻上,拿著一本書看著解悶。
他看的是《山海經》,書架上雖有《道德徑》、《抱朴子》等道家典籍,對他來說卻嫌枯燥了些,這本《山海經》包羅甚廣,涉及地理、物產、巫術、宗教、醫藥、民俗等諸多方面,他只挑些神怪故事看著解悶兒。
就在這時,門扉一啟,張符寶端著一個漆盤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她忝為地主,又是她害的楊凌這副模樣,心中過意不去,所以這兩日時常叫人煮了進補之物,親自端來給楊凌服用。
她第一次端來藥膳時,楊凌任你說得舌燦蓮花,打死也不開口,把小符寶弄得又氣又羞,後來她也學了乖,再送粥時把廚房的大師傅帶了來做證人,楊凌這才硬著頭皮吃下去,連著幾次都沒問題,他才相信這藥膳確實不是出自張大小姐之手了。
此時見張符寶進來,楊凌忙放下書,笑吟吟地欠了欠身子,把枕頭又墊高了些,說道:「這些事情要下人們做就好了,怎敢時常勞動你?」
張符寶微笑道:「國公客氣了,都是符寶學藝不精……哦!學廚藝不精,才累得國公如此模樣,理當服侍的。」
楊凌微微一笑,手臂枕於腦後,輕鬆地道:「瞧你現在的樣子,倒像個大姑娘了。在我眼裡,你一直就是兩年前那個嬌憨可愛的小丫頭印象,前兩日看你和皇上說話,待人接物、奏答應對,竟然大方得體,當時還真的令我大吃一驚。」
張符寶皺了皺鼻子,得意地笑道:「本來嘛,哥哥事務多,每年上山來拜望的地方士紳、官吏和其他道府的道長,大多就是由我接迎款待的,這些事還不是得心應手?」
她將漆盤放在桌上,說道:「膳房剛熬好的,還有些熱,且放一放。」
張符寶說著在楊凌榻旁坐下,順手撿起書來瞄了一眼,戲謔地道:「在看《山海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這孔子門生,朝廷大員,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已無人能及,也開始想著投效道門,追求成仙得道麼?」
楊凌笑笑道:「看些神怪故事解悶罷了,且不說凡人窮其一生追求成仙成佛,耗盡一切,希望渺茫,就算真的成了仙又如何?」
張符寶撇撇嘴道:「你是沒有機會,才如此寬慰自己罷了。你們讀書人追求功名利祿,我們學道之人,追求的卻是羽化成仙,長生不老。舍名舍利,去欲去求,靜心修道,一旦得證大道,則不感饑渴、不覺傷痛、長生而不老、無病而不死,那才是永恆。」
楊凌笑道:「那樣的永恆有什麼好?無欲無求、長生不老,那和一塊石頭有什麼兩樣?傳說,老子、抱朴子、陳摶老祖、還有龍虎宗的張天師都是成了仙的人,千百年來也沒見他們回來過一個。想必縱有仙界,也是人神相隔,那麼羽化成仙,就是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無欲無求地長生不老下去?那和永遠關在一幢監牢里無望地消磨時光有什麼區別?」
楊凌微笑道:「反正我是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有事做、有朋友,有妻有子,有喜怒哀樂,享受從一個孩子、長大成人、夫妻恩愛、兒孫繞膝的種種快樂,而神仙呢,他們沒有什麼盼頭、也沒有什麼渴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都是一樣的生活,我想像不出那樣的日子有什麼好。」
張符寶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剛要拉開架子和他辯論一番,門口兒咳嗽一聲,湘兒公主出現了,眼見楊凌和張符寶挨得甚近,兩人談笑風生,顯得十分親熱,湘兒公主頓時不悅起來。
見她到了,張符寶忙起身見禮,湘兒公主板著俏臉還了一禮,說道:「唔……皇貴妃給國公爺熬了些粥,本公主正要出門,便順道送來,馬上便要走的,你們繼續談吧。」
張符寶十分乖巧,忙笑道:「不敢,公主殿下請坐,小道還要回丹房靜坐練功,本來就要離開的,告辭,告辭。」
張符寶飄然起身離去,朱湘兒著人把食盒拿進房來,然後才在榻前就坐,眼角瞟見隨身的宮女退出去掩上了房門,這才哼了一聲,醋意十足地道:「你這傢伙,生病也不老實,人家是個修真的女道,你也要打主意麼?」
楊凌好笑地道:「又在胡說什麼,符寶姑娘忝為地主,我生了病,她自然要常來探望,哪有涉及男女之情了?」
朱湘兒小嘴一翹,哼哼地道:「你這傢伙,我可信不過,永福姐姐還是女尼呢,還不是被你騙到了手?皇嫂可說過,你這傢伙,很會哄騙女人的……」
楊凌嘆了口氣,說道:「唉!到底是自己妹子,我就這麼點本事,還到處替我宣揚。」
朱湘兒又氣又笑,做勢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這才柔聲道:「瞧你,氣色還沒好,就又油嘴滑舌了。她送的東西不許再吃了,我也帶了粥來,我餵你吃點吧。」
楊凌緊張地道:「要是被人看到我讓公主服侍,那可就慘了,還是我自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