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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守備笑道:「大人不必擔心,這些養尊處優的老爺們是這樣的,他們感覺不方便時就責忙你小題大做,他們感覺不安全時又責罵你不夠小心。
嗨,在南京為官,油水是大,受氣的事兒也多。其實天下都一樣,要是在京師,還不是一樣?聽說京師五城兵馬司的巡城御使臨到老了大多患上中風的毛病,全是做官時受氣太多,憋屈的。」
他壓低嗓門笑道:「除非混上人家威國公爺那樣的高位,北京城裡也橫著走,否則,這當官兒,該忍就得忍,隨他們說去,咱不往心裡去就是了。」
周德安嘿了一聲,搖搖頭道:「南京城外重重包圍,我看三路白衣匪一路也到不了南京城,來了也是一群落水狗。哼哼,小心看顧著,江南地方雖不方便設置烽火,不過我在南京周圍臨時布設的這些烽火迅號傳遞消息還是既有效又快捷的,但有烽煙火起,立即閉城備戰,告之本官。」
「是,大人慢行,送大人。」關守備含笑拱手。
這時兩名軍驛探馬自城下「蹬蹬蹬」地跑上城頭,一見周德安、關守備,立即施禮道:「報周將軍、關將軍,前線大捷!」
周德安動容道:「到底如何了,快說!」
一名探馬道:「稟將軍,劉七沿江而下,在太平突遇大風,船隻碰撞傾覆,淹死江中者不計其數,他的殘兵敗將逃上岸上,在采石磯慘敗,據捕獲的俘虜招認,亂箭射殺中有齊彥名和劉七兩名匪首,劉惠只帶兩千多人沿江向回逃跑了,各路兵馬正在圍捕。」
周德安一聽放聲大笑,隨即虎目一亮,喝問道:「楊虎呢?」
「楊虎連連遇襲,不斷擺脫我軍試圖北進,不過他在瓦罐窩被我軍包圍,一路逃到蛤蟆鋪,白衣匪已被分割成幾塊,其中有一路匪軍約有七千人從瓦罐窩便脫離大隊向南逃跑,估計正好能碰上自湖廣、江西一路北進的朝廷大軍。楊虎所部分崩離析,四散奔逃,現在還沒有楊虎下落。」
周德安聽得熱血沸騰,又問道:「趙瘋子那一路可有消息?」
「尚無消息,他們離得太遠,被威國公爺的大軍沿途堵截,現在還在太湖邊上轉悠,離著太遠,雙方勝負消息尚未傳來。」
「好,下去吧,有何消息隨時報告。」
周德安的心飛了起來:「楊虎也大敗了,可是楊虎這個賊酋還沒死,那是天大的功勞啊!」
他這人貪權好利,可是在北方軍中待得太久,又不大懂得巴結手段,也不適應現在卑躬屈膝的表現,可是他雖因戰功被調至南京,成為鎮守南京的最高軍職人員,但是南京城的高官也多的是,隨手摟一個出來他就得賠笑臉,說小話,以他高傲的性子實是難以適應。
然而現在機會來了,如果能殺了楊虎,自己的名氣就將傳於天下,說不定天子都會接見自己,連升三級呀,自己現在是副都指揮使,再升三級就算不進兵部,也能成為獨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錦繡前程、高官厚祿就在眼前……只要取了楊虎的人頭,這一切唾手可得!想至此處,周德安心熱了,眼紅了,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楊虎潰散於蛤蟆鋪一帶,距此不過幾十里路,劉七死了、劉惠往回逃了,趙瘋子又遠在太湖,南京城毫無危險,這一仗下來,我是寸功未立呀,我要是去搜捕楊虎……」
他咳嗽一聲,沉住了氣道:「關守備。」
「末將在。」
「楊虎大軍潰敗,可楊虎還未死,這是朝廷心腹大患,本官放心不下,他潰散於蛤蟆鋪一帶,料來尚未遠去,本官要帶一哨人馬,前去協助捕盜,你嚴守城門,到了城禁時分立刻城不得有誤。」
「這……大人,咱們職責在於守城,外圍剿匪早有部署官兵,咱們……」
「哼,什麼外圍內圍,近在咫尺還叫外圍?臨機權變本是統兵主將的責任,楊虎不死,後患無窮,你不必多言,只管守好城池,本官只率三千騎兵去搜捕楊虎,無論有無消息,今日必回。」
「是!」關守備拱手,眼望著周德安急匆匆走下城樓,悄悄地呸了一聲,小聲罵道:「楊虎再猛,終究只是一個,要抓人不會派我去嗎?非得你主將出馬?娘希匹的,不就是連升三級嗎?一跤摔死你個王八蛋。」
……
方家村,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落,臨水的小房子,半邊探出去,後窗下就是悠悠流過的一條小河,碧潺潺的河水裡,水草搖曳,游魚鑽來鑽去的。
小河不深,河對面就是茂密的山林,河邊一棵秋梨樹,已經結滿了累累碩果,壓彎了枝頭,枝頭越過小河,就垂在窗口,伸手可及。
一顆頭探出窗子,又仔細觀察了番周圍的情形,然後收回去,輕輕掩上了窗子。楊虎把床上那件袍子扯得一條條的,裹住身上的幾處傷口。
床前一個白淨秀氣的少婦,才只十六七歲年紀,懷裡抱著一個未滿周歲嬰兒,她心疼地看著自己親手為相公裁做的青袍,被這粗漢扯成了碎片,眉尖兒微微地蹙起來,卻無奈地輕輕一嘆。
旁邊一個身材瘦弱、尖下巴、淺眉毛的書生,看樣子才只十八九歲,唇上還長著稚嫩的茸毛,他畏懼地依著妻子,輕輕攬住了她的腰肢。
「嘿嘿,你們不要怕,老子只是混不下去了,參加白衣軍混口飯吃,嗨,誰知道白衣軍也靠不住,準備偷偷回家鄉去,我在這兒歇歇就走,不會傷害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