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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鯊魚肺都快氣炸了,瞋目喝道:「難道就任由他們這樣大搖大擺地攻到南京城下?他們要是在盾牌上、兵器上都裹上太祖皇帝的畫像,豈不縱橫天下,無人能敵了?」
龍地虎忙道:「大人放心,他敢在殺人的兵器上裹以太祖畫像,那就是大不敬,這樣的事他們不敢做的,其實咱們現在照樣……」
「轟!」一枚炮彈在他們船側激起一陣巨浪,龍地虎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繼續道:「其實咱們現在一樣可以開炮啊,就是不能打中太祖的畫像,這仗打得束手束腳,還能贏麼?
萬一損失幾艘戰艦,那就得不償失了。打船而不能打帆,咱們就太吃虧了,他們船多人多,一旦靠上來,咱們走都走不了,不是把戰艦全都白送給他們了麼?」
彭鯊魚跺跺腳,眼見對方戰艦越來越近,便怒不可遏地道:「來人吶,炮口放低,千萬小心著,不要打高了,怎麼也得轟他幾炮,最好轟沉幾艘,奶奶的,這仗打的,老夫快要憋死了。」
「轟轟轟轟!」朝廷水師的大炮開始怒吼了,同樣的佛郎機炮,水師的炮火射速和準確度遠勝於對方,一開始把楊子喬嚇了一跳,還以為朝廷官兵發了瘋,根本不在乎太祖的靈牌和畫像,及至發現對方把炮口壓得極低,許多炮彈直接射進水裡,不禁放聲大笑。
這樣的距離和炮火密度,如果硬衝過去,雖然最終仍是勝利,但是難免要被擊中幾艘戰艦,造成沉船損失。
楊子喬是洞庭湖的大水盜,慣常對付官兵官船的,水戰經驗豐富,絕非庸才可比。他立即拿出慣用的戰法,拋錨停進,喝止所有大船,然後揮旗命令小船進攻。
一時間,一百多條網梭船跟螞蟻似的沖了出來,這種戰船其形如梭,竹桅木帆,每船不過三四人,裝備有火銃、弓箭,大船若被這些小船纏上,那就如群蟻啃象,十分難纏。
此外還有兩頭尖翹難辨首尾,進退如飛,機動靈活的鷹船,以及連環船、子母船數十艘,在網梭船的掩護下向前駛進。這些船全是利於內水江河湖泊作戰的小型戰船,尤其是連環船和子母船。
連環船長不過四丈,其實是兩條船用鐵環連接來的,前船船頭有巨大的倒須鐵釘,船上載有火球、毒煙球、火雷彈,後船裝載士兵用火銃、弓箭掩護,一旦撞在敵船上,倒須鐵釘就釘進敵船再難脫身,這時就可解開鐵環並點燃各種火器,然後把後船飛快駛離,前船則燃起烈火爆炸,把對方的船舷炸開。
子母船與其作用形似,只不過模樣不同,它是大船包著一個小船,在大船上裝載引火、爆炸之物,釘在敵船上後,小船駛離,留下大船引燃敵船。
彭鯊魚等人都是識貨的,這麼多小船兒駛來,以佛朗機炮的速度也來不及對付,而且對方的大船不能打,窮於應付這些小船的話又得防備大船上的火炮,萬般無奈之下,彭鯊魚只得怒吼一聲:「撤!」
朝廷的水師空有強大的戰力,奈何火炮卻打不過紙張畫像,他們只能含恨退縮。在現代聽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在當時卻是順理成章的,一個禮、一個孝,再加上皇家為了維護帝王的至高尊嚴和無上權威,必須神化、不可觸逆化先帝的政治需要,造成了這樣怪異的戰爭場面。
楊子喬得意洋洋地命令赤龍舟、蒼山船、車輪舸齊齊追趕,最後才是三桅炮船和福船,剛剛追趕了一陣,「轟!」水面上激起一道巨大的水柱,一般中型戰船搖晃了一下,船舷破了一個大洞,冰冷的江水「嘩嘩」地灌了進去。
未過片刻,又是一艘船側爆炸,大明的水師正在撤退,根本沒有看到他們放炮,這是怎麼回事?楊子喬大驚,他發現輕型船隻都能安然駛過去,而前邊那兩艘被炸的船都是吃水深的戰艦。
他心中一動,立即命令艦隊放緩行速,然後調了幾艘小船過去察看,發現爆炸處果然在水下,江水倒灌迅猛,兩艘戰艦的艦身已經傾斜,於是趕快派出多艘小船接應船上的人下來。
他聽說過明軍水師研製出了一種新式武器,叫做水雷,可以在水下攻擊敵船,可惜寧王用盡辦法,福建軍器局列為最高機密的這種武器始終沒有搞到,想來就是這種東西了。
這一來對寧王叛軍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威脅,要是前方有敵艦在,哪怕冒著炮火這些亡命徒也敢攻,可是現在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敵人,你得每時每刻都提防被他擊中,這樣的敵人哪怕只有一個兩個,也沒人受得了。
盜匪船上多的是雞鳴狗盜之徒,雖然最擅長的就是歪門邪道,可是倒真讓他們想出了辦法。他們臨時停船,跑去兩岸漁戶家中搶了幾十張魚網,把魚網綴連起來,下邊墜上重物,然後由小船拖曳著攔江而行進行拉網式排雷,重艦隨在後邊,這一來安全是安全了,行進速度卻如同龜爬。
可是除此之外再無良策,他們也只能如同遊山玩水一般走走停停,時不時地停下來清理一下攔住的破爛和偶爾刮住的水雷,用繩索補一補破爛的魚網,然後繼續前行。
彭鯊魚因為來內河作戰,根本沒有放下幾枚水雷,這東西放下去等於是自毀黃金水道,一旦戰事結束,整條江清理起來實在是太難了,到那時靠江吃飯的,不知要餓死多少萬人,所以他只布下四枚水雷以為疑兵之計,然後便逃之夭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