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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看了戴義一眼,心中有點遲疑:「讓戴義打著泰陵工銀不足的幌子跟朝廷要銀子,這麼做是不是對父皇太不恭了?」
戴義見正德神情猶豫,還以為皇上是想從泰陵工程上往外擠銀子。他現在急想討好正德,心中趕緊盤算了一下,如果控制嚴點兒,層層管事工頭全都不許撈錢,購買材料時也節省點兒,四五十萬兩應該勉強能湊得出來。
戴義盤算定了,忙跪奏道:「皇上安心,泰陵工程原本估計用銀三百八十萬兩,奴才和幾位大人為皇上辦差,不敢怠慢疏忽,工程進度也快著呢,估摸著三百三十萬兩足敷支用,這餘下的五十萬兩,就從陵上支用吧。」
正德一聽大喜,忍不住站起來道:「什麼?泰陵工程可以擠出五十萬兩麼?」他略一思索,又沉下臉來狐疑地道:「你莫不是為了討好朕,要對先皇陵寢偷工減料不成?」
戴義一聽急忙道:「皇上,奴才哪敢吶,實在是原先估計得多了些,如今工程已完工一半,奴才細細算過,地上宮陵築罷應可省下數十萬兩銀子,奴才可不敢隱瞞,本來就想著要稟告皇上的,恰好皇上要用銀子,奴才敢不為皇上分憂?」
正德這才轉怒為喜道:「這便好,這便好,只要不誤了父皇陵寢便成,朕為這事兒可愁了許久了,偌大的內廷都是王岳掌著,朕去問他拿主意,可他也沒甚辦法,想不到你倒有本事幫朕解憂。」
「王岳?」戴義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他原本對王岳忠心耿耿,可是他入獄待死,王岳竟袖手旁觀,如今戴義已恨王岳入骨,他偷眼兒一瞧,見眼跟前只有劉瑾、谷大用、馬永成三個人,他們都是王岳不怎麼待見的太監,戴義便壯著膽子賠笑道:「那是,那是,縱然有辦法,怕是王公公也捨不得拿出來呢。」
「嗯?」正德聽出他話中有話,不禁疑惑地瞧他一眼,問道:「此話怎講?你老老實實給朕道來。」
戴義慌忙磕頭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王公公掌著東廠、西廠,奴才一句話讓他老人家不開心,要奴才死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似的,奴才可不敢說。」
正德一聽火了,他「啪」地一拍桌子怒道:「難道王岳比朕還厲害?你怕王岳便不敢向朕直言麼?」
劉瑾聽出戴義弦外有音,不禁陰惻惻地笑道:「戴公公,這裡除了皇上就是咱家三個奴才,都是向著皇上的,有什麼話儘管對皇上說嘛,不管對不對的,皇上知道了也就行了,除了殿中咱們幾個,絕不讓外人曉得也就是了。」
戴義心中暗喜,忙道:「是是是,是奴才糊塗了,奴才不敢說,倒不是不怕皇上,實在是捕風捉影、無憑無據的,怕惹了皇上生閒氣。」
他一邊說,一邊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道:「皇上,東廠督百官和錦衣衛,權柄滔天,平時光是孝敬銀子就不知得了多少,至於西廠,督著東廠呢,那油水更是不得了,隨便擠出來點兒,也不會讓皇上您這麼發愁啊。
再說了,這東廠西廠是誰督管著?司禮監王公公啊,咱大明的稅監、礦監、鹽監、珠監,全是司禮監王公公派出去的,這些內廷監察自建衙門徵收稅賦,民間說:『稅賦之權戶部占其三,司禮監倒有七成』,若說司禮監籌不出這點銀子來,那可真的奇了。」
要不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呢,王岳掌著司禮監不假,大明以外號「剝皮」著稱的內廷監察在歷朝歷代也大有人在,可是弘治一朝還是相當安分守己的,雖然下邊層層盤剝的事王岳也制止不了,也不可能耳目那麼靈通,但是上繳京城的銀子他大多是如數按比例交付戶部和內庫,手中所余確實不多。
但是現在戴義一番話,儘是可能、也許、估計,真要追究起來還沒有責任,卻已讓正德疑心大起,正德聽了又驚又怒地道:「王岳敢這般欺瞞朕麼?你說的可是真的?」
戴義忙俯首道:「皇上問起,奴才只是就事論事,依據常理猜測而已,可沒有憑據。」
劉瑾對王岳也早有不滿,可是王岳四朝元老,宮中耳目也眾多,沒有把握他可不敢胡亂說話,今天的機會可算十分難得了,劉瑾趁機道:「這些事兒若真有人存了私心,戴公公怎麼可能知道呢?能包打聽的只有東廠西廠,可兩廠又都是王公公的手下,誰敢胡言亂語?」
正德一聽心中疑雲更重,忍不住憤怒道:「先皇寵信王岳,將東廠西廠盡付於他,朕秉國以來也從不過問,王岳把持兩廠多年,恐怕盤根錯節的儘是他的親信了,當然不會有消息讓朕知道,哼!看來朕該好好查查他們了。」
戴義喜上眉梢,卻故作憂心忡忡地蹙眉道:「東廠西廠均為王公公掌轄,錦衣衛又素受東廠轄制,皇上要查,怕也查不出什麼來呢。」
正德「啪」地一拍桌子,不服氣地道:「東廠西廠還不是皇帝准他建的?東廠西廠都是他的人?嘿!難道朕就不能再建一廠麼?……對!朕再建一個內廠,由朕親自掌轄,東廠、西廠、錦衣衛、文武百官,都在我內廠監察之下,看誰還敢瞞朕!」
戴義、劉瑾、馬永成、谷大用四個人一聽,那心悠地一下就跳到嗓子眼了,皇帝親自管轄?說得好聽,皇帝哪有工夫管理廠衛,還不是掛個名頭兒找別人代理?
天大的餡餅啊,說不定砸下來就落在四人當中,督東廠、西廠、錦衣衛、文武百官,乖乖隆地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