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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慶祝活動,最終的指向目標自然是當今皇帝,可是小皇帝自從那日回了城,在巡撫衙門接受了代王和各路官員朝賀後,返回驛館便從此閉門不出,連代王親自相請赴宴的事都駁了,試問還有誰更有資格請皇帝赴宴?
皇帝不來,自己這份心意總得讓天子知道呀,於是乎楊凌、張永和苗逵這三位御前寵臣便成了皇帝的代表,不得不早出晚歸,直把白臉曹操喝成了紅臉關公才能回來。
楊凌在軍方一向名聲不錯,又不擺欽差架子,酒席宴上每每虛心討教些戰陣本事和韃靼軍隊的情形,令這些手握重兵卻大多沒什麼文化的將領難得有機會在上官面前滿足一番賣弄的虛榮,對楊凌觀感極佳。
楊凌從這些守邊多年的老將口中也討教了不少本事,尤其對這些將領的為人、性情有所了解,將來出兵討伐大漠時他至少對可用的將領可以心中有數,可謂受益匪淺。
這時傍晚,楊凌才趕回驛館,今日設宴相迎的是以杜人國為首的三鎮總兵,戰時他們駐兵在大同一線的關隘上,如今大同之圍已解,不日兩位總兵就要返回各自的駐鎮,是以設宴款待巡邊欽差。
他們對這位御前紅人、內廠總督有意結交,酒宴散了還各自派了百餘親兵馬弋將他一直送回驛館,這種隆重的接迎規格以前也只有兵部尚書,老將劉大夏承受得起。
楊凌到了府前,同三位總兵的親兵隊長客氣地打過招呼,這才轉回驛館,一進驛館大門他就腳下加快直奔後廳。掀開門帘兒,一股幽香夾雜著濃郁的藥味兒飄進鼻中,楊凌皺了皺眉,走進去,只見唐一仙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兩個臨時從王府找來的宮女見他進來,忙屈膝施禮:「見過大人!」
正德還是一身校尉打扮,正自銅盆中沾濕了毛巾,很認真地扭幹了水,瞧見楊凌進來,他遲疑了一下,也欠身施禮道:「見過大人!」
楊凌點點頭,問道:「一仙今日好些了麼?」
「唔……表哥來啦?」唐一仙臉蛋兒燒得紅通通的,聽見楊凌的聲音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兩個宮女連忙扶住了她,在她肩上又加了一件衣裳。
正德笨手笨腳地想要把濕毛巾搭在她額頭,見她坐起只好遞到她的手中,唐一仙接過毛巾擦了擦臉,然後半靠在床頭,神態慵懶,格外惹人垂憐。
她喘著氣,瞧見楊凌臉色,才道:「表哥今兒又喝……醉了?不喜歡應酬就不要去了。」
楊凌看了正德一眼,他始終以校尉的身份出現在唐一仙面前,楊凌無法請他坐下,只好自己挪了把椅子坐下,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喜歡也不能去做,有些事再不喜歡也必須得去做,由不得人的。」
他探手試了試唐一仙的額頭,蹙眉道:「怎麼還是這麼燙?不是請的代王府名醫麼?」
正德趁機告狀道:「她……她不肯喝藥,我熬了三次了,還放了糖,她就是不喝!」
唐一仙白了他一眼,嗔道:「囉唆,你的話比我還多,還不是你熬的藥太苦了?」
「我……」正德翻了翻眼睛,怎好說出自己把一罐藥都熬幹了,後兩次都是找的旁人熬藥。楊凌笑道:「良藥苦口,你一直不吃藥,就這麼挺著,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唐一仙甜甜地笑道:「傷風嘛,不要緊的,就是腦袋暈乎乎的,跟喝醉了差不多,渾身的骨頭都是酸的,我多睡幾覺就好了。」
楊凌搖了搖頭,坐在這兒那香氣更濃了,甚至有些熏人,他這才瞧見桌上燃著支藏香,楊凌不禁問道:「怎麼這兒還點著香?」
正德訕訕地道:「仙兒姑娘嫌房中藥味太濃,我就點了支香去去藥味兒。」
楊凌哭笑不得地道:「別什麼都由著她,她受了風寒,重得厲害,房中應該經常保持空氣清新才好,不是聞著香就對身體一定有好處的。」
他溫聲對唐一仙道:「仙兒,快躺下歇著,不吃藥那就多喝些水,我們先出去。」然後又對兩個宮女道:「兩位姑娘,請撤去藥碗和燃香,掀簾換換房中氣味,然後加上兩個炭爐。」
唐一仙說了這會兒話也真的沒了力氣,便聽話地躺了下去,楊凌向正德一打眼色,兩個人退出了房間。二人一回到書房,正德就垮下了小臉,沮喪地道:「楊侍讀,一仙姑娘病得有氣無力,還是整日責備我什麼事也做不好,朕是不是真的太笨了?如果除卻這皇帝的身份,朕真不知有什麼可對她炫耀的……唉!她若對朕有對你這個哥哥一半好,朕都不知會開心成什麼樣子呢。」
楊凌一詫,不禁搖頭笑道:「皇上雖有一後二妃,看來還是不了解女人,一仙對我別的部下都客客氣氣的,從來不擺大小姐架子,唯獨對你……呵呵,對你黃校尉,呼來喝去的,病得睜不開眼睛了還喜歡對你說話,皇上說是不是有些不同?」
正德眼睛一亮,擊掌道:「對呀,楊侍讀一言,令朕頓開茅塞,對對對,朕還以為仙兒姑娘討厭朕呢,可是晌午給她講海盜女王的故事,她卻聽得津津有味,還拉著我非要我講個不停呢,呵呵呵……」
正德傻笑了一陣,忽又惱道:「都是那該死的伯顏和火篩,又是攻城又是攻山的,害得仙兒姑娘提心弔膽地在閣樓中等候咱們回城,生生地吹病了,哼!楊一清的追兵回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