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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目似眠,腦海中卻想起了成綺韻返回江南的前一天夜晚,兩人在書房的一段對話:「他們以為猝不及防的『大朝會』就是我們發起的最後決戰,錯了,這不過是『引敵入彀』,致勝之本就在於他們倚為憑仗的最後堡壘,是在朝會之後的特使朝拜,這個消息一來,他們才算是一敗塗地。
儘管如此,大人仍不可大意,須防他們捲土重來,就要把他們的力量徹底打垮,所以這最後一計,就是釜底抽薪。任憑這些老臣狡詐如狐,也會以為我們調虎離山,把他們的首腦人物調一部分出京城就是釜底抽薪了,卻不知我們的真正的目標卻是留在京里的得力人物。」
成綺韻攏裙斜坐,神態自然,莞爾輕語,像個摘花編冠、拍手甜笑的小女孩,與她冷靜犀利的言語絕不相稱,燭光閃爍映在俏臉上,有股神秘的動人之美:「這些官兒呀,能拉的拉,能壓的壓,不能拉不能壓的就讓他回家!」
成綺韻笑得甜甜地說:「大人一向心軟,可是這次卻萬萬手軟不得,等到調出京的人心急火燎地回了京,大事已成,內援已失,他們就玩不了什麼花樣兒啦!」
「不能手軟……」楊凌想到這裡嘆息一聲,輕輕咕噥道:「劉、馬兩位老人家一個七十歲,一個八十歲,唉!也該歇歇啦……」
第234章 頑童皇帝
夏皇后攏著金龍紋黃色大袖,頭頂皂彀冠上翠鳳銜珠輕輕顫動,明淨的額頭下秀眉微微蹙起,牽起幾條細紋,深青霞帔罩著的是個五官姣好、身段窈窕的少女,可那嚴肅的神情,卻似一個飽經風霜的老婦人。
劉瑾看著她故作老成的模樣,心中暗笑,臉上卻一副恭謹尊敬的神情道:「娘娘,您是天下之母,六宮的表率,如果公主們都這麼不守規矩,而娘娘卻置之不理,以後這後宮可就不好管了。
唉,羅祥也是不懂事,他現在掌著內務府,辦事卻莽莽撞撞,怎麼把這事兒告到娘娘這兒來了,弄得娘娘想故作不知、放她們一馬也不成了。」
夏皇后那日見楊凌堂而皇之將兩位公主請走,居然不請示自己這個後宮之主,已是芳心大恚,可是她跑回宮去,先對太皇太后訴了番苦,太皇太后卻舉了萬貴妃廢了皇后的例子好一番相勸。
夏皇后雖然心中不忿,可是想想萬貴妃一介宮女出身,沒有什麼靠山,就能扳倒了皇后,要不是她年紀太大,當時的太后堅決不允她入主中宮,恐怕連皇后都當上了。
如今皇上迷那姓唐的狐狸精迷得神魂顛倒,她又有一個大權在握的表兄,三宮匯集把他叫進來訓斥一番倒不難,真想動他一個外廷臣子談何容易,這報復的心也就淡了。
可是這時劉瑾一激,她的俏臉漲紅,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忍不住嬌斥一聲道:「本宮什麼時候想裝聾作啞了?雖說有皇上的旨意,可是楊凌竟敢目無本宮,不通知本宮和內務府就將公主帶出宮去,逾矩犯上,本就該受到懲處的。至於兩位公主……」
夏皇后遲疑了一下,兩位公主是當今皇帝的胞妹,當朝太后的親生女兒,如果真的嚴加懲處,豈不是里里外外都得罪遍了?
劉瑾看在眼裡,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奴心裡都明白。娘娘不作懲治呢,以後其他的公主呀、貴妃呀,全都自作主張不聽號令,這後宮裡還有規矩麼?予以嚴懲,又怕傷了皇宮裡的和氣,娘娘真是一番苦心吶!」
他近前一步,說道:「老奴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夏皇后正在為難,聞言不由喜道:「劉公公快快講來。」
劉瑾哈著腰道:「是,老奴以為,這公主們嘛,不懲戒一番是不成的,可是太過分了也不成,不如著內務府削減兩位公主宮中的用度,就當作懲罰了,皇后娘娘再傳懿旨,禁足十天,也足以令後宮知道規矩了。至於楊凌……」
他看了一眼夏皇后,細聲細氣地道:「這事涉及公主,可就不只是國事了,內務府總管羅祥是有責任上奏摺彈劾的,可是他人微言輕,沒個得力的大臣同時進言,皇上就不會懲戒他,以後他豈不是更加的肆無忌憚?如果有夏大人同時上書,皇上駁不開面子,怎麼也得把他叫去訓斥一番,他一個臣子,還敢因為這事就嫉恨娘娘?如果娘娘擔心……」
大袖一拂,秀眉揚起,夏皇后嬌斥道:「擔心什麼?去,傳本宮的旨意,令內務府削減永福、永淳宮中用度!命尚宮司女官督管公主府,兩位公主禁足十日!」
「老奴遵皇后娘娘懿旨!」劉瑾慌忙大禮參拜,內廷首相如此恭謹,夏皇后的自信不由尋回了幾分,她冷哼一聲,率著六名宮女姍姍走向後宮,劉瑾從地上爬起來,諂媚的神色盡去,唇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
在東洋使者進京的前一天,西洋人的京西大教堂落成了。
一座紅磚、圓頂,四角是尖尖塔尖的巍峨建築,乳白色的巨大十字架聳立在教堂上面,雅各思和火者亞三幾名傳教士穿著嶄新的教士袍,站在教堂前的花瓣狀聖水盆旁老淚縱橫。
萬裏海路,十載奔波,做了幾年乞丐幾乎活活餓死,他們現在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大教堂,在大明的國土上建立了第一個為上帝傳音布道的所在,所有的辛苦和冒險都得到了回報,楊凌真是上帝賜給他們的幸福使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