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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緩和了口氣道:「今年陝西糧食大獲豐收,這些新糧既可食用又可作種,晚一些也不怕栽種,而且兵荒馬亂的百姓無心認真侍弄,這些農作物正好不太嬌貴,成活極易。
本國公已經通知從陝西啟運糧食,由於陸路盜匪橫行不甚安全,同時為了節省財力人力,決定取道江南,大江入海,再從海路送到山東,糧食一到民心便穩,大大有助於地方儘快安定下來。諸位,如今形勢,在敵而不在我,諸位請與我撫民剿賊,同舟共濟,我們定可熬過難關!」
眾官員齊齊拱手,凜然道:「是,我等謹遵國公號令,同舟共濟,共度難關!」
楊凌點點頭,袍袖一拂道:「響馬盜已二攻德州城,本國公新到,他們摸不清虛實,這才暫時收斂,待探明我未帶兵馬,必定再次攻至。各位官員將領要各守本分、各司其職,抓緊備戰。明日一早,本國公校場閱兵,各部司好生準備了!」
……
尖銳的一聲鳴叫,一道白影箭一般自高空掠下,翩然落在花當寬厚的肩膀上,鋒利的雙爪緊緊扣住皮護肩,歪了歪頭,睥視了一眼主人。
翩翩舞廣袖,似鳥海東來。這是一隻海東青,大小如鵲,但天性兇猛,可捕殺天鵝、小獸及狐狸。由於不易捕捉,故有「九死一生,難得一名鷹」的說法。在金元時期甚至有這樣的規定:凡觸犯刑律而被放逐到遼東的罪犯,誰能捕捉到海東青呈獻上來,即可贖罪,傳驛而釋。
這隻海東青更是內中極品,純白色的,被稱為玉爪,秋黃、波黃、三年龍等名種比起它來都要略遜一籌。花當撫撫海東青的羽毛,餵給它一塊鮮肉,微笑道:「前方已發現伯顏部落的營帳,大家小心些。」
「是!」經過長途跋涉,大家都已經有些疲倦了,聽此命令不禁興奮起來。他的兒子阿爾斯愣大聲向後邊傳遞著命令。花當向前一指道:「他們的營帳在西南,距此不出十里。巴雅爾,你率三千騎兵繞過去,堵住他們的後路,現在遇到的營盤,應該都是伯顏的外圍部落,不可讓他們逃走,走漏了風聲。」
「是!」巴雅爾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握緊了手中的全鋼鐵叉,領著三千騎兵風馳電掣,呈弧線型向前奔去。花當的大隊人馬由白音、阿爾斯愣和他本人分成三隊,猶如一柄鋼叉,向伯顏部落的營帳襲去。
天蒼蒼,野茫茫,碧綠連天,天際一輪夕陽已艷紅如血,花當的大軍就在血紅的太陽背景下驟然加快了速度,萬馬奔騰,如殷雷滾滾。
牧羊犬「汪汪」地驅趕著牛群和馬群入欄,氈包上空已飄起朵朵炊煙。經過難熬的冬季,總算又有了生活的希望。由於日常食用的主要就是牛羊肉,再加上生老病死、繁衍生息的需要,一家如果沒有二十多頭羊,是很難維持生活的。
巴旺是這個小部落的族長,他家裡的生活相對富裕些,可是現在所余的羊群也不足三十隻了,以致現在他不敢隨意宰殺牛羊,日常食用除了打獵得到的野物,還摻雜了大量野菜、雜糧,以爭取利用今年水草豐美的好形勢,讓牛羊儘量繁衍多些。
他才四十五歲,身材魁梧高壯,儘管去年隨著伯顏可汗侵襲大明邊境時,在攻城時被檑木砸跛了一條腿,不過騎在馬上並不妨礙他放牧羊群。
他向南方無垠的草原眺望了一眼,輕輕嘆息了一聲:「今年兒子又跟著可汗出征了,已經出發二十多天了,長生天保佑他們,但願兒子平安無事,這回可以多掠奪些財物、糧食和奴隸回來。
原來,當糧食、財富、奴隸短缺的時候,去漢人的地方掠奪是多麼容易啊,漢人們溫順得就像不知反抗的綿羊,他們只會修築城池,提心弔膽地等候著我們的強弓利箭,任由我們的索取,而去年……」
他輕輕搖搖頭:「但願兒子不要碰到那個人,戰無不勝的伯顏可汗,黃金家族的嫡系血脈,最尊貴勇敢的戰士,也被他的兵馬追得逃之夭夭,一萬多名戰士的性命啊,我們何曾有過這樣的失敗?要不是我傷了腿,成為第一批押送俘虜和財物回來的幸運者,那些慘死者中或許就會出現我的名字吧。」
他嘆了口氣,費力地爬下馬,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趕過來接過了馬韁繩,這是去年從大同掠回來的一個女孩兒,叫小翠兒,大約十五六歲年紀,原本白白淨淨十分的俊俏,在這裡被當成奴隸日夜役使,臉龐也變的黑紅起來,不過仍可看出眉目清秀,骨骼纖巧。
她是巴旺的女奴,也是他洩慾的工具,但是巴旺不會因為她的俊俏就會多一分憐惜,上個月她看顧的羊群公羊打架,人小力弱又不知道該如何分開它們,結果一頭羊被頂死了,暴跳如雷的巴旺把她抽的奄奄一息,眼看就斷了氣。
巴旺毫不憐惜地把她丟棄在帳篷外,完全不加救治,都準備一斷氣就丟到草原上去餵狼了,可是偏偏卑賤的奴隸生命力卻越發的強大,她三天水米未進,可是竟然熬過來了,於是還要繼續受著巴旺的奴役,白天為他賣力地幹活,晚上當他需要的時候,還得承受他近二百斤的健碩軀體摧殘。
巴旺鑽進了帳篷,妻子已經準備好了晚飯,以前家裡食物非常的豐盛,有鮮美的手扒肉、烤羊腿、奶皮子、奶豆腐、馬奶酒,然而現在主要是奶茶、炒米、野菜,偶爾才能開開葷了。
他盤膝坐在氈上,剛剛端起一碗馬奶酒,碗中的酒開始盪起層層漣漪,地面震顫起來,如同殷殷滾雷一般密集的聲音,作為一個從小活在馬背上的人,一個真正的戰士,他立即辨別出那是馬蹄聲,至少足足上萬匹戰馬狂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