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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賊起兵後故意派些亂兵縱火燒屋,毀去田地,避戰逃難的百姓回到家時已無家可歸,他又留了人帶了糧食招攬百姓造反,百姓別無活路只得入伙。楊虎用這個辦法,裹脅了無數百姓,初步估計,短短一個多月,他的兵馬已經接近八萬之眾。青州所轄十餘縣鎮,現在已徹底糜爛,許多村莊或死或逃或從賊,剩餘老幼不足一半。」
「砰!」楊凌重重一拳擂在桌上,目中噴火,臉色鐵青,咬著牙道:「楊虎!」
他萬萬沒有想到,楊虎為了成事,竟然喪盡天良,對無辜的百姓用上了絕戶計,逼著他們跟著自己造反。這樣的方法,許多起義者都用過,唐末沖天大將軍黃巢就曾做過類似的事,從長安敗退後,他甚至還抓人放在磨盤裡壓成肉餅攜帶,並驅趕裹挾大量百姓充作軍糧,稱之為兩腳羊。太平軍攻陷武漢三鎮後,也用燒殺搶掠的辦法,迫使無數無家可歸的百姓被迫跟著他們造反。
這些造反者最初或者是受到不公待遇、受壓迫太甚,但是他們起事後,一旦掌握了生殺予奪的權力,為了成就大事,為了招兵買馬,就變的利慾薰心起來,裹脅、濫殺、不擇手段,致使百姓生靈塗炭。
楊凌激憤之餘,心中忽地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這樣不仁不義之舉,紅娘子有沒有和他同流合污?如果她也做出這種事來,天理昭昭,自己如何容她?一念及此,楊凌頓時茫然起來。
陸完見他神色怔忡,不由喚道:「國公爺,國公爺?」
「嗯?」楊凌忽地回過神來,陸完賠笑道:「國公爺可有什麼指教?」
楊凌心念電閃:「不行,這一次一定要想辦法領兵出征,阻止楊虎多造殺孽。可是,現在的身份,我無法主動請纓,必須得等一個恰當的機會,向皇上要求主持剿匪事宜。」
他心中盤算著,隨口說道:「具體戰事,當由臨戰將領自行發揮,戰機瞬息萬變,尚書大人坐鎮中樞,萬萬不可獨斷專行。大局上來看,楊虎來自霸州,與霸州響馬盜必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要防止兩股賊寇合流。」
陸完深以為是,點頭道:「京畿重地,陳兵二十萬,主要集中於京城一線,下官近日會調度一部分人馬布成三道防線,阻止兩股匪寇合圍。」
楊凌又道:「楊虎既然裹脅大量百姓為盜,短時期內聲勢必然大振,但是這樣一來他就有一個難以解決的困難,那就是糧草。山東本就貧瘠,此時又是開春,經過一個冬天,積糧所存不多,就算盡數被他擄去,怕也難以支撐大軍的生存,此人若不與霸州響馬合流,為了糧食,則必取道南下,河南、江蘇兩地要加強戒備。
還有,江南是大明糧倉,稅賦之源,這個地方萬萬亂不得,若失江南,大明江山便岌岌可危了,江南必陳重兵、嚴陣以待,如果叛兵真的從山東突圍出去,也萬萬不可讓他們取了江南。」
陸完唯唯稱是,楊凌看了江彬一眼道:「你還是儘快赴霸州,與許總兵、苗公公合兵一處,爭取儘快消滅劉六、劉七匪眾,山東這邊……」
他長長吸了口氣道:「拼著潰爛一點,不可潰爛一片,爭取把白衣軍拖在山東,聚而殲之,儘量不要讓他們突圍出來,這樣的話,僅靠山東本地官兵和天津、保定赴援的人馬未必辦得到,還需要抽調人手。」
陸完沉吟道:「按照國公的意思,江南要重兵戒備,那麼要調兵只有三個來源,一是北方邊軍,二是京營,三是東南或西南。無論從東南或西南調兵,都需時良久,只怕遠水難解近渴,只有從京營或邊軍抽調人馬才切合實際一些。
京營雖有數十萬大軍,可是需要拱衛京師,天子腳下,萬萬出不得事,現在許泰已帶走一路軍隊,輕易再不能調動了。邊陲駐紮有大量精銳之師,您看從邊陲重鎮抽調軍隊赴山東作戰如何?」
楊凌點頭道:「我只是給你一些建議,具體安排不好越俎代庖,此事你還當同內閣細細商議,吏部楊尚書熟悉邊軍情形,如要從邊軍調兵,可以請他幫助參詳一下。」
他想了一想,自言自語地道:「關外韃靼、瓦剌彼此爭戰不休,伯顏手下大將加思布又率部獨立,伯顏猛可自顧不暇,已經沒有餘力襲邊,邊境一直十分平靜,或許……從邊境抽調兵馬,是目前唯一的手段了。」
中原兵戈已起,四夷八方、內外諸獠豈能不蠢蠢欲動?
九邊,真的平靜麼?
……
兀良哈草原。
一場新雨之後,天清地綠,空氣新鮮,天邊掛起一道絢麗的彩虹,猶如一彎七彩的橋。一望無際的草原已經竄起半尺高的綠草,中間點綴著各色不知名的野花。遠處陽光下白得發亮的蒙古包如同朵朵蘑菇散落草原上。
伴隨著一陣輕快的馬蹄聲,朵顏三衛的大首領花當在幾名部落首領的陪同下緩緩馳騁在湛藍的天空下,馬群在牧民的驅趕下,雲一般在草原上流動著。站在一片高坡上,向草原上望去,一條銀亮的河像玉帶一般從草原上蜿蜒而過,對面緩緩而起仍是一片高山,山上是密密高高的白樺林,在陽光下閃耀著一片銀光。
蒙古馬並不高,鬃毛也不漂亮,但是馬匹低矮壯實,極富耐力。花當撫著鬍鬚,看著日漸壯大的馬群,唇邊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流動的馬群旁,有一匹棗紅馬正向他飛馳過來,花當微笑著,手搭涼棚向那邊望去,然後開心地笑起來:「哦,是我的兒子阿爾斯愣,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