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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幼娘雖愛楊凌至深,縱是舍了性命也不願他受到傷害,可是皇帝下命殺人,在她的心中根本想不出世上還有什麼人能夠救他。
她有心憑一身武藝豁出去闖牢救人,雖然明知這法子希望渺茫,大不了陪相公一死,可是在陵上的父親和三個兄弟怎麼辦?如果這麼做豈不連累他們一同受死?
韓幼娘愁腸百轉,有力使不得,兩行清淚撲簌簌只是不停地流下來。
玉堂春惶然道:「王景隆想陷害公子名聲,讓他的老子害人害得可以理直氣壯,這事兒咱們倒可好整治他,可皇上不會因為這個就赦免了大人呀。我們一介女流,能有什麼?」
雪裡梅怒道:「怎麼就救不得,我們二人是壽寧侯府要的人,壽寧侯連錦衣衛都畏懼三分,大人還不是整治了他把我們要出來了?文心姐姐是欽犯,誰都說救不得,可大人還不是想辦法救出來了?如今大人有難了,我們女子便只能坐在這兒垂淚等死?不去想怎麼有法子?我要學便學梁紅玉擂鼓助夫,絕不學綠珠只會墜樓明志。」
雪裡梅在楊家一直婢不像婢、妾不像妾,可是這句話一說出來,分明是以楊凌妾室自居了,她說完了瞧見三人都以異樣的目光瞧著她,不禁俏臉一紅,訕訕地道:「幼娘姐姐,大人命在旦夕,我我……」
韓幼娘悽然嘆道:「你的心思我如何不知道?可是相公已救不得了,我是他的妻子,自該與他生死與共、不離不棄!你們在楊家無名無分,何苦受這牽連,如今早得了消息也好,我去取了錢財,你們幾人取了趕緊走吧,還有文心姐姐,你也逃了吧,相公被斬之時,便是幼娘身死時刻,我也不怕縱了你得罪天子了。」
玉堂春漲紅了臉道:「幼娘姐姐,你若抱定必死之心,蘇三願意和你……陪大人同生共死,只是……希望一點沒有了麼?那個告狀的什長萬一肯翻供呢?」
高文心搖頭嘆道:「不要異想天開了,他又不是瘋子,怎麼會……瘋了……瘋了?」高文心說到這兒忽地心中一動,眼神有點兒怪異地嘀咕起來。
雪裡梅急道:「那就求皇帝去陵上查,前兩日錢大人來府上報訊,不是說過要我們安心等待,說陵上的事天衣無縫、查無實據麼?朝廷怎麼可以怕觸了風水不去驗看,只憑個人口供就殺人呢?我們去告御狀,要皇上派人去泰陵察驗!」
玉堂春道:「這已是死中求活的唯一方法,可是……紫禁城我們哪能進得去,我們根本見不到皇上啊!」
這時高文心忽然吃吃地道:「如果讓我見到那個證人,我倒是有辦法讓他……讓他瘋瘋癲癲的,說出來的話再做不成證據,只是要怎麼才能見到他?況且楊大人明日正午就要……就要……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呀。」
韓幼娘被她們說得心思活絡起來,她忽地想起楊凌托錢寧告訴她的話,不由精神一振,對玉堂春三人道:「這些可以慢慢籌劃,當務之急卻是阻止行刑,幼娘心中已有了主意,或許可以逼著皇上重審,可是這法子兇險得很,也可能皇上震怒,立時便將我們的頭也砍了,你們……你們真的願意留下?」
三女一齊重重地點了點頭,神色間沒有絲毫猶豫,韓幼娘含淚起身向三人拜了下去,這一下慌得高文心三人急忙跪下還禮,高文心道:「夫人萬勿如此,我們承擔不起。」
韓幼娘含淚笑道:「雪兒說得對,為了相公,哪怕還有一線希望,我都應該努力爭取,相公為了我抗過聖旨,我一個女子就告不得御狀?三位在我楊家逢此大難時不離不棄,幼娘代相公謝過諸位,若蒙不棄,幼娘願和你們結為姐妹,從此同船合命,禍福相共!」
三位姑娘互視一眼,也隨著幼娘深深地磕下頭去,一直陰雨連綿的天空突地電光一閃,隨即一個撼天巨雷喀的一聲響起,震得窗欞一陣窸窣。
……
刑部天牢分南所北所兩座,東西各有兩道角門,犯人釋放或過堂,走東角門,又稱青龍門;犯人執行死刑,走西角門,又稱白虎門。楊凌不知道這規矩,工部侍郎李鐸和倪謙、戴義卻是知道的,所以一被押出西角門,幾人立時面如土色腿都軟了。
到了刑堂大堂,跪聽了聖旨,差官一一問清姓名、年紀、籍貫,驗明正身時,楊凌才知道大限到了。戴義和李鐸都是狠角色,楊凌也知道不招還有一線活路,招了必死無疑,是以受刑時咬牙硬挨,只盼錦衣衛早日找出脅迫幾位大臣的證據,同時讓散布的謠言驚動聖聽,讓他有所顧忌。
可這都是慢功夫,救不得急症,欽天監倪謙受不得痛楚,夾棍、拶子一用,痛得他死去活來,熬刑不過只得招了。可是他用刑一停立即反悔,如是者兩三次,把三司公卿惹得大怒,便在著刑時令其在供狀上簽字畫押,然後再不提審,直接稟明皇帝。
正德皇帝聽說已經有人招供,這些人果然欺君犯上,狂怒之下立即下令將四人斬首,劉瑾等人見正德震怒之極,也不敢替楊凌求情。
洪鐘本來還想擴大戰果,再牽連進幾個人來,顯示一下刑部的威風,可聖旨已下,只得戀戀不捨地將四人提出了大牢,這一來也打亂了錦衣衛的計劃,原定的方法都來不及使用了。
幾百名刑部衙役簇擁著關押四人的騾車駛向菜市口,四人面色蒼白,雙手十指、腳腕上都是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