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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憐兒冷笑道:「朱熹?他開口『天理』、閉口『道學』,可是他勾誘兩個尼姑作為寵妾、孀居的兒媳也被他弄上了手,還真是道德的典範,讀書人的楷模。真是莫大的諷刺。」

    楊凌只知道禮教大防是在宋代朱熹手中發揚光大,從那時起殉節的女人才如雨後春筍一般層出不窮,倒不知道朱熹還有這等「風流韻事」。

    他忍不住苦笑道:「這世界既然是男人說了算,那麼道學對男女的要求不一樣也就不稀奇了,如果是男人被侮辱了尊嚴,那就是臥薪嘗膽、是忍辱負重,只要他將來報了仇,那便揚眉吐氣了,不會有人在意他曾經怎麼無恥,哪怕他主動獻媚地吃過糞便,而女人,哪怕是被強迫地失節,也是不可原諒的罪過!」

    馬憐兒驀地回頭,一雙比星辰更明亮的眼睛驚訝地看著他,半晌才道:「如今的男人,尤其是讀書人,能說出這番話的,你是頭一個,我真的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又讀那些『聖賢書』那麼久,能有這般見識,可惜……實在可惜……」

    楊凌忍不住問道:「可惜什麼?」

    馬憐兒轉過了頭,幽幽地道:「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楊凌聽得怦然心動,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半晌他才強笑笑,用說笑來緩和氣氛說:「雖然你我因你那顆明珠才有緣相識,不過我可不曾贈你明珠,小姐切勿誤會。」  

    馬憐兒「哧」地一笑,扭過頭嫵媚地瞪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紅著臉壯著膽子說:「那是你沒福氣!」看著燈影下他高挺的鼻樑,馬憐兒心中一跳,又別過了頭去,只覺得一種旖旎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她輕輕拭去臉上冰冷的淚痕,說道:「別人對我好,我就對人好,自從我娘死後,我馬憐兒就覺得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值得我們女人做出那麼大的犧牲,我是不會做戲台上那個愚蠢的節婦的,我會為我自己,好好地活著!」

    楊凌痴迷於她因自信和高傲而湧現的美麗神采,半晌才輕輕嘆道:「你生得太早了,你真應該晚生五百年的,真的!」

    馬憐兒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奇怪地問道:「你覺得我的話大逆不道、驚世駭俗麼?難道五百年後這樣說便無妨了?」

    楊凌心裡一驚,匆忙打了個哈哈說:「我只是想,或許那個時候,會有一部分男人會把女人視作獨立的存在,而平等地要求她們吧,呵呵,也只是胡亂猜測、有感而發罷了。」

    馬憐兒微微一笑,探手入懷,摸出那隻荷包,上前兩步塞到楊凌手中,說道:「我看得出,你的小妻子很愛你,這顆明珠,算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只願你好好待你的妻子,莫要虧待了她。」  

    手中的荷包,還帶著她的體溫和幽幽的香氣,馬憐兒見他發怔,格格一笑,挽了把頭髮說:「走吧,我們回去吧,我只是傷心,並沒有生氣,畢竟說是說不通的,女人的心酸,你們男人有幾個懂得呢?」眼角兒一瞟,她已發現黃縣丞追了出來,故此匆忙抽回手,走了進去。

    楊凌半晌才醒悟過來,折返回來,只見到縣丞黃奇胤意味深長地向自己笑了笑,虛擺了個請的手勢,便也微微一笑,拱手作答,兩人沒說一句話,卻又似熟稔無比。

    第015章 珍珠之誤

    馬憐兒雖然回來了,不過經這一鬧,氣氛也就壓抑了些,閔大人和馬驛丞也沒了閒聊的興致,轉而說些公務上的事情,黃縣丞只是微笑傾聽,對於公務卻是甚少插嘴。

    楊凌身為下屬晚輩,自然要擔負起勸酒敬酒、調和氣氛的事情,自己也不免多喝了幾杯,直至深夜彼此才告辭離去。

    天上又下起了小雪,冷風卷著雪花直往脖子裡灌,楊凌喝得腦脹臉熱,他把雙手攏在袖中,哼著首忘了名字的現代歌曲,施施然拐進了自家所住的胡同兒。

    到了門口本想敲敲門,想不到輕輕一推門就開了,只見一燈如豆,韓幼娘坐在矮几前雙手支著下巴昏昏欲睡的模樣,一聽見門響,抬頭看見他進來,頓時喜極迎起。  

    楊凌訝然道:「幼娘,這麼晚了我以為你……已睡下了。」

    轉目四顧,灶下還有半明半暗的灰燼,鍋蓋上還隱隱冒著熱氣,韓幼娘上前來替他扑打著身上的雪花,輕聲道:「相公公務可是太忙?幼娘本想到衙門口兒去問問,可是又怕人家恥笑,只好在這麼等你回來。」

    楊凌聽了頗覺慚愧,支吾道:「啊……閔大人有個應酬約我同去,只是走得急了來不及告訴你一聲,你這傻女子,怎麼等得這麼久,自管歇下就是了。你……吃過飯了麼?」

    韓幼娘聞到他一嘴酒氣,也知道他是去喝酒了,聽了他的話這才釋然,她扶著楊凌去炕頭兒坐下,蹲下身替他除去鞋子,敲打了下積雪,拿去烘在灶旁,然後又去倒了碗水端回來道:「相公,水是溫的,你喝些潤潤喉吧。伺候你睡下,幼娘再去吃飯。」

    楊凌聽了她的話,想起今晚所見的戲文,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喟然道:「幼娘啊,你是我的娘子,不是我的仆傭,你不該這麼樣服侍我。唉!你這么小,又這麼可愛,應該是被人疼被人愛被人呵護才對呀。」

    韓幼娘聽了他的話,臉蛋兒微紅,羞怩地掙了掙手,沒有掙脫,便任他握著,感動地道:「相公很……很……」那個愛字她實在是羞於說出口,只好道:「相公對我很好啊,再說我們女子便該盡心竭力服侍好自己的夫君,這與奴婢有什麼關係?相公疼幼娘,幼娘心中明白,可是相公不要這麼寵溺我,你會慣壞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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