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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目光閃動著,在整個沙盤上逡巡不已:「那麼……他們應該有一條可以令大軍通行的秘道,使他們快速跳出向山中收攏的包圍圈,利用外線空虛的機會揚長而去。他會選擇哪個方向?」
他和許泰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移向沙盤上的黃河。
自飛陵渡開始,黃河下游變窄,所以這一大片區域渡河碼頭極多,趙瘋子率先出動的小股部隊沿河南下是什麼意思?如果趙瘋子確實是別出心裁,引軍入山然後跳出包圍圈,那麼他的目的不言而喻,應該是選擇黃河渡口強渡黃河。
這也應該是他唯一的選擇,河北、河南陳重兵於邊境,山西各處城池閉關自守,大軍雲集於東華山,如果走旱路,在官兵圍追堵截之下,哪裡有生路?
楊凌直起腰來,和許泰對視一眼,同時微微點了點頭。
……
徐參將這一路攻勢緩慢,眼看其他各路山頭隱現火光,顯然軍隊進展迅速,徐參將不禁心急如焚。武將升官再沒有比立下戰功更快的了,這一次是威國公親自指揮作戰,這一仗如果打得漂亮,那可就是前途似錦吶。可是現在自己明顯地落後於其他幾路官兵了。
徐參將提著單刀,站在一處岩石上,指著前方密匝匝的叢林道:「放火箭,媽的,一定要給把它給我拿下來。劉千戶,弓箭掩護,閻千戶再給我沖一次。」
手下兩員大將還未及答話,夜空中忽然響起一陣細密破空的風聲,夜空深沉,可是天空忽然地一暗,還是立即叫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徐參將大駭,他飛快地跳下石頭向後一避,同時高喊道:「盾牌手……啊!」
一支鵰翎射中了他的肩頭,鎖子甲的鏈扣阻止了箭簇的繼續深入,不過仍然射傷了肌膚。數以千計的羽箭帶著颯然風聲落下,掃蕩著猝不及防的生命,四下傳出一片悽厲的慘叫。
徐參將沒想到這一路響馬居然有這麼多弓箭手,方才已衝鋒了三個回合,始終不見對方暴露過這樣的實力。他又驚又怒,一把拔下箭頭,正欲喝令官兵反擊,前方林中忽地響起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借著山勢,無數的人馬衝出叢林,向他的部隊衝鋒過來。
「嗚!」儘管剛剛受到箭雨襲擊,從盾牌後冒出來的弓箭手仍然極快地做出了反應,千萬點寒星猛地撲向黑暗中的殺氣沖天的吶喊處。響馬盜舉著木盾,只聽「篤篤」聲不絕於耳,大隊人馬停頓了一剎那,一部分人中箭倒下了,但是其他的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猛衝過來。
在他們的後方,也不斷有箭雨發射,越過他們傾瀉在明軍陣地上。近了,更近了,徐參將揮起狹鋒單刀大吼一聲,領著士卒迎面沖了上去。
雖說肩頭受了傷,但他雙手握刀,左劈右砍,如狼似虎,頃刻間被他砍翻了幾個響馬盜。一波又一波山賊悍不畏死地猛衝過來,官兵們也抓起刀槍吶喊著迎了上去,雙方的人馬如同海邊的巨浪一般碰撞在一起,人浪翻滾,血如泉涌。
第一批迎面碰撞的士兵和強盜們倒下了,第二批、第三批就踏著他們的屍體毫不遲疑地衝過去,無數的士兵,吶喊著沖向死亡,尋求著生機。血腥的味道瀰漫了山谷。
敵人據守在這道谷口的兵力太多了,徐參將殺得手臂酸軟,他在親兵的護侍下踉蹌退了兩步,拭了把臉上的汗水血水,他注意到,自己的人馬陣腳已亂,倉促變攻為守形成的三道防線,第一道已經被攻破,自己所在的第二道正在膠著激戰當中,而敵人越戰越勇、越戰越多,正在向第三道防線逼近。
各處都在全力攻山,不可能有人來支援他,也來不及翻山越嶺趕來相助了,徐參將咬咬牙,正要命令後備隊全部投入戰鬥,夜空中一陣銅鑼響起,前方林中又是一片驚天動地的吶喊聲,正在激烈砍殺的山賊聽到鑼聲連戰邊退,漸漸讓開道路,又一股生力軍猛衝了過來,像切菜砍瓜一般,把由於猛烈廝殺,已經精疲力盡,動作遲緩的官兵撂倒一片。
徐參將欲哭無淚:這怎麼可能?趙瘋子一共才五萬兵馬,布防溝壑山嶺四面八方,每處根本不會有超過兩千人的隊伍。他們在這個谷口怎麼可能安排這麼多人馬?
火箭引燃的枯樹、叢草,映亮了剛剛從林中出現的一面大旗,一個黑色大字映入徐參將的眼帘,頓時驚得他張口結舌。他的軍隊進展緩慢,始終還在東華山外圍轉悠,然而面前樹起的大旗上斗大一個邢字,真的令他震驚了。
誰都知道中條山響馬軍的龍頭老大是邢老虎,可是這人自從起兵不久就生了病,這支造反隊伍一直就是趙瘋子在指揮,今天真邪了,病虎居然出山了,而且衝到了這裡,他們……他們要突圍了。而且選擇的突破口,就是我的防區!
這個念頭,倏如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他的心頭。但是已經晚了,邢老虎抱病領兵,親自率領著從霸州帶出來、屢經殺伐,浪里淘沙還活下來的精銳,以摧毀一切的瘋狂攻勢猛衝過來……
楊凌得到消息時,徐參將的防線已被攻破了,徐參將、劉千戶戰死,閻千戶只領著三百殘兵逃得了性命。趕來報信的人帶來了準確消息,邢老虎親自帶隊,約一萬五千人突出重圍直取飛陵渡。他們選擇的,居然是防禦最嚴、也最難攻破的第一大渡口。
江彬奉命率所部急馳飛陵渡支援去了,苗逵急道:「國公,山裡的兵馬來不及撤出來了,應該把外圍防守的二線部隊全部調往飛陵渡,把邢老虎的人馬圍死在那兒,一戰全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