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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百姓們的痛苦還不只於此,軍隊中同樣有軍紀敗壞的士兵,尤其是被打散了小股部隊,失去了朝廷律法的控制和監督,他們變得和楊虎的白衣軍同樣殘忍、貪婪。
「匪如梳、兵如蓖」,白衣軍為了躲避官軍的追擊,匆匆劫掠一番、滿足了獸慾就急急趕路了,尾隨在後的官兵卻肆無忌憚,用同樣的手段欺辱著百姓。
他們的作為,逼迫著更多走投無路的百姓加入白衣軍,從一個飽受欺辱的善良百姓,搖身一變,成為禽獸的同類,開始殘害其他善良的百姓。他們為了活命而變得兇殘,由於前途渺茫不知還能活多久而變得無恥,惡性循環,一片糜爛。
這些情形,山東巡撫並非一無所知,可是值此混亂時刻,他調兵遣將對抗白衣軍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對於戰鬥中脫離了官兵大隊,軍紀敗壞為非作歹的殘軍敗將,他也只能裝聾作啞,以免激起兵變,使局勢火上澆油。
山東情形因此更加惡化,已經沒有人還抱有迅速平息叛亂的希望。有錢人早早地開始向運河轉移,取水道向京師逃亡,衍聖公的數十輛財寶車和幾百口人就是取水路逃往京師的。
楊虎大軍行動甚快,超在了他們前頭,一路上,他們多次遇到攜帶金銀細軟舉家逃往運河的富紳地主,結果這些豪富之家男人送了性命、女人淪為玩物,金珠玉寶都等於打好了包,拱手奉給楊虎做了軍資。
但是這些是不夠的,金銀財寶一方面激起了造反者旺盛的鬥志,一方面給楊虎大軍提供了造反的財力基礎,但是由於整個山東兵匪混雜,到處戰亂,正常的經濟完全被擾亂了,錢財暫時無法轉化成他們必需的戰爭物資。
白衣軍不事生產,而且一味地破壞生產,十萬大軍、五萬多匹戰馬,這麼大的糧秣供給完全靠搶劫掠奪,生產者們又或死或逃,或者加入了破壞者的行列,山東地境還有多少糧食草料讓他們消耗?
城池中或許還有豐富的物資,但是現在所有的城池都在加緊鞏固、駐兵把守,到了荒郊野外,是白衣軍這群獵食者的天下,一旦攻到城池下,尤其是大阜高城,他們想打下來,需要付出的是大量剛剛訓練有成的士兵性命,楊虎無法承受這麼大的代價。
在這春滿花開、田地本該剛剛播種的希望之季,到處一片荒蕪和死亡之氣,白衣軍士兵們還未所覺,但是作為三軍主帥,楊虎已經感覺到了糧食帶來的壓力。有糧就有兵,一旦不能供給士卒們吃用的東西,後果堪虞。所以,渡河南下、或者取道河南南下,進入更富有的中原地區勢在必行。
遠遠地已可看到巨野縣城的影子。士兵們就像看到骨頭的狗,從骨子裡開始興奮起來。
前方有城,意味著他們又可以劫擄一筆錢財,可以玩到漂亮的女人,可以享受到免費的美味食物,至於是不是要用他的命來換,管他娘的呢,不打仗、不當兵、不做壞人難道就活得下去?既然如此,那就活他個痛痛快快!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既然不知哪天死,為何不儘量地享受?及時行樂的心理,讓行軍疲乏的軍隊重又提起了士氣,他們加快了腳步,騎兵們更是興奮地大呼小叫起來。
楊虎見到士兵們高亢的士氣,不禁滿意地一笑,繼續和幾個心腹將領商量著下一步的計劃。
木雲現在已是楊虎十分倚重的將領,楊虎軍分前後左右中五虎軍,木雲領中軍,是五虎將中第一人。他側首說道:「攻下巨鹿,隨後奪濟寧,這樣糧草應該又可支撐半個月以上,利用這段時間,兵圍徐州城,奪下徐州,必可威震天下。」
左路軍主帥易晨風是一直追隨楊虎的霸州山寨將領,聞言疑惑地道:「木將軍,此事怕有些困難。打濟寧或還有些希望,徐州……重兵屯集,背靠黃河,沒有後顧之憂,大明還可以隨時從水路增兵、增糧,打徐州的話短時間拿不下來,時間長了,後邊追兵圍攏三面便可將我們包圍,太危險了。」
前路軍主帥是韓柏,他借著打前站的機會,把楊虎決定毀堤掘河、以水為兵的計劃通知了紅娘子,然後飛速趕回軍中,現在也是被楊虎召回商量大計的,聞言立即贊成道:「不錯,元帥,我們最初的計劃,是搞亂山東全境,招兵蓄糧,現在看,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還是建議,應該儘快和霸州劉六、劉七取得聯繫合兵一處,以快騎奔襲京師,直搗大明中樞。京營過半軍隊是步卒,未必能與我們一戰,即便失敗,我們也可以立即退卻,直撲中原,到那時天高地闊、人馬如龍,誰還奈何得了咱們?
去徐州不但危險,而且我們大軍沉重,尤其是五萬多匹戰馬,要過河難如登天,即便過了河,一路下去,江蘇、浙江川河縱橫,也不利於我們的數萬騎兵作戰,此計不可行。」
江蘇、浙江地勢多江河湖泊,不利馬隊作戰。白衣軍所倚仗者,正是氣勢如虹的萬人馬隊,楊虎聞言神色不免猶豫。
右路軍主將李夜隱,是舉家投靠楊虎的三位青州財主之一,年紀四旬上下,三縷美髯,一雙丹鳳眼,生得儀表堂堂。因為他有一身超群的武藝,所以被委為左路軍統帥。
見楊虎神情猶豫,李夜隱哈哈一笑道:「不管如何,若能打下徐州,我軍必聲威大震,若南下不宜,我們再揮軍向北也不遲,現在不是已經派人和劉六聯繫了麼?總得有了他們的消息才好商議南進中原的戰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