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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定了定神,這才說道:「呃……這個自然是的,苗逵和你我是一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他若敗得不可收拾才召回京來,你我必受外官彈劾,但是公公切莫忘記,楊一清現在可不是李大學士推舉,而是你親口舉薦,那個王守仁也是本官所薦。
他二人立下戰功,就是你我會識人、能用人,水漲船高、威望日隆。若是他們敗了,別看他們和李東陽是一系,外廷那幫人勢必要把這筆帳算在你我的頭上。公公初任內相,若是在你主持下重挫悍勇善戰的韃子,誰敢不承認公公的輔政才幹?他們功勞再大,這最大的一份功勞還不是你的?」
劉瑾一拍額頭道:「是了,楊大人說得對,看來這軍需供應,咱家還不能馬虎了。嘿!只是這兩個不識時務的東西竟然和咱家作對,如今倒送了他們一份大功勞,真真的便宜了他們。」
劉瑾嘴上不忿地說著,心中已暗暗盤算起來,他這個人自己貪污,卻見不得別人貪污。自己好用親人親信,卻最恨別人依賴裙帶關係。而且他雖是個太監,卻偏偏最不信任太監,所以一直想在外廷中重用一些人,發展自己的勢力,如今這楊一清既然扳不倒了,他便暗暗籌劃著名怎麼能將他收為己用了。
楊凌見說動了劉瑾,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大軍在外打仗,如果朝中有這麼一個手握大權的人暗中使絆子,那真是岳武穆再世也休想打得贏了。
……
楊府中,韓幼娘和玉堂春、雪裡梅、高文心送了歐陽夫人出來,幾個人說說笑笑,甚是投緣。
嚴嵩這位夫人比相公還大著一歲,可她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和幼娘一樣,也是伴著相公從苦寒中熬出來的,所以甚得嚴嵩敬重。
她時常上門來和韓幼娘等人敘些家長里短,一方面固然是出於相公暗示,想結交一門強權人物,使沒有背景的相公能在京師立住腳,同時也確和韓幼娘等人極為投緣。
她和丈夫成親多年,如今二十六歲了卻一直沒有孩子,如今相公有了官差功名,家境條件也許可了,她也曾動念想為丈夫納妾討小,可是嚴嵩卻嚴詞拒絕,更令歐陽夫人感愧不已。
今日來楊府探望,欣聞韓幼娘已有了身孕,歐陽氏艷羨不已,高文心聽她說出心事,替她號了脈,便抄了一道方子給她,叫她拿回去服用試試,女神醫的大名她也是聽說過的,那張方子寶貝兒似的揣在懷裡,竟連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恨不得立刻肋插雙翅飛到藥房去。
韓幼娘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便和幾個姐妹將她送了出來。此時伍漢超正在前庭練劍,他的身子還未痊癒,可是練過上乘內功的人以內息吐納輔助,復原速度卻是極快。
韓幼娘伴著歐陽夫人走在前邊,剛剛從側廊拐過來,瞧見那位伍同知的公子挑、刺、撩、截,一路劍法使得勁力綿綿、剛柔並濟,劍勢圓潤雄渾,她雖不識這內家劍法,卻曉得其中的厲害,忍不住驚咦道:「好功夫!」
伍漢超聞聲收劍,瞧見是楊夫人和幾位內眷,忙目不斜視,拱手施禮道:「小可見過夫人。」
韓幼娘幾人從側廊拐了出來,韓幼娘輕笑道:「伍公子那麼重的傷,想不到痊癒得這般快。」
伍漢超賠笑道:「這都是……高姑娘妙手回春,還要感謝大人和夫人對我的細心照顧。」說著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高文心。
那日他聽高文心稱呼楊凌為我家大人,那口氣又不似他的妾室,一顆心忍不住又活泛起來,高姑娘燈燭下楚楚動人的倩影和高貴的氣質,在他醒來的那一刻就深深印在腦海中,這位在山上學藝十載的青年已動了愛慕之心。
在他想來父親好歹也是從五品的州同知,自己又是允文允武、一表人才,若是高文心只是楊府的婢子,無論如何自己是配得上她的。
可他自己不便向楊府家僕打聽人家姑娘,高文心從那日後每來為他診視,必定要把高老管家帶在身邊,害得他到現在還如霧裡看花,弄不清這姑娘的真實身份。現在瞧她和兩位已婚婦人髮式的嬌媚少女走在一起,那模樣又不像是個侍女,心中可就犯了核計。
韓幼娘方才見了他功夫,識得是極高明的武藝,自己的武功走的是霸道威猛的外家路數,相公吵吵了許久也未能習得,這人的武功倒適合相公學習,雖說相公已過了適宜練武的年紀,用來強身健體總是好的,再說此人文武雙全、家世清白,若能留下來輔佐相公,也不失為一個人才。
韓幼娘存了這份心思,對他更為客氣,停下來和他攀談了幾句,才挽著歐陽氏的手走出門去。高文心乜斜了他一眼,也隨在韓幼娘身後走了出去。
玉堂春和雪裡梅說著悄悄話兒走在後邊,一陣迴旋風來,玉堂春未曾注意,頸上一條蘇繡的花巾翩然被風捲起,掛到了高高的樹梢上。
這絲巾是楊凌自江南回來時親手送給她的,玉堂春怎捨得丟棄,連忙奔到樹下,仰望著兩三丈高的樹枝頓足道:「雪兒,快去找人搬把梯子來。」
伍漢超抬頭瞧瞧那樹幹,說道:「梯子也夠不到這樹梢,夫人請閃開一些,小可幫你取下來。」
玉堂春提著裙裾退開幾步,和雪裡梅詫然望著他,伍漢超吸了口氣,將劍插在雪中,輕輕向前彈出幾步,縱身一躍跳起一丈二三,單足在一枝窺准了的樹幹上輕輕一點,積雪蓬然落下,他已借勢又躍起一丈有餘,連縱兩下,一探手取了那條絲巾,空中收腰團身,鷂子一般翩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