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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這些準備全沒派上用場,寧王水師敗得落花流水,只顧倉皇逃命了,哪還有心思和他較量誰供的祖宗輩分高?
明軍火炮齊發,來不及解鎖應敵的寧王水師應戰不力,多艘戰船中彈起火,火借風勢,這一燒起來「嗶嗶吧吧」愈燃愈烈,朱宸濠所乘的樓船大舟也挨炮著火了,一時賊眾大嘩。
就在此時,戰鼓如雷,號角響起,陸地上的明軍發起了總攻,千軍萬馬掩殺過來,水上、地上鏖戰一片。
明軍中軍中,正德和楊凌穿著厚厚的衣服袖著雙手坐在車內,身前放著兩個大火爐子,旁邊兒站著一溜小太監,一人捧著一摞手帕,正德懶洋洋地倚在錦墊上,膝上蓋了一條毛毯,他接過一張手帕來擤了擤鼻涕,然後遞給小太監再拿一張,說道:「今日之戰如泰山壓卵,朕料寧王必敗無疑。」
「是啊皇上,不過彭鯊魚這炮放得也太沒準頭兒了,怎麼把寧王的戰艦也打著了?皇上許下的軍餉,可全指望著寧王呢,這要是船沉了,或者被軍兵趁亂把金銀搶走,皇上可要失信於軍了。」楊凌也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道。
正德皇帝哼哼地笑:「無妨,剿滅了判軍,朕要親往江西,寧王府是一定要撤藩的了,皇莊田地、僕役、宮殿等等處置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還有那些附逆的官員,統統抄家,朕決不會虧待了這些士兵便是。」
他看看楊凌,奇道:「楊卿,你的鼻涕都快流進嘴裡去了,怎麼不擦一擦啊?」
楊凌苦著臉道:「皇上,臣這鼻子還沒消腫呢,一擦就痛得厲害,我得輕著點兒,臣現在骨頭縫兒都發酸,皇上龍體如何啊?」
正德唉聲嘆氣地道:「龍體?龍體也受不了冷水激啊,朕直犯困。來人啊,給朕來碗薑湯紅糖水,朕喝完了得睡一會兒,實在是撐不住了。愛卿,你也來一碗吧。」
不一會兒,小太監端上兩碗薑湯水,君臣二人坐在車裡,轎簾兒掀著,看著遠處廝殺激烈的戰場,一邊「唏聿唏聿」地喝湯,一邊流著鼻涕……
正德在流鼻涕,寧王卻在流眼淚。
士兵節節敗退,毫無鬥志,剛剛用金錢鼓舞起來的士氣,在炮火的傾瀉、火銃的打擊下徹底崩潰了,尤其是當他的指揮戰船起了火,士兵們開始四散逃命。
他的手下大多是江湖好漢,江湖中人比其他人更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沒有人會為了無法享用到的財富而去拼命。
劉養正、張綸、李士實和大天師等人為了阻止逃兵,親自下船去挺刀督戰,可是李士實揮刀斬殺了幾名逃跑的士兵後,發起狠來的逃兵惱了,一刀便把他搠了個透心涼,駭得劉養正等人只敢大聲喝喊殺敵,再不敢輕易斬殺逃卒。
李自然見此光景,一邊揮刀督戰,一邊向遠處移去,待到離開眾人遠些,立即趁亂換上一身士兵衣服,混在逃兵之中不見了蹤影。
大炮打得猛、火銃射得狠,衝上來的明軍揮舞著刀槍十分兇悍,不過親自死在他們手上的寧王叛軍還不到四千人,跳湖逃生淹死的倒是過萬了,另外的叛軍則東突西走,試圖闖出一條活路。
此時,寧王水師的副大都督大狗子駕著一艘小船兒正匆匆逃命,他在水上迎敵,一見勢頭不妙就立即駕著一艘小船逃命去了,官兵正忙著對付湖邊的寧王戰船,只放了幾炮,就未再追趕。
可那幾炮中,有一發炮彈正中船心,破了一個大洞,湖水倒灌,現如今雖然逃出了主戰場,也未見有人追來,可是湖水倒灌兇猛,堵都堵不上,如今已經快沉了。
他帶了三個人,被這一炮炸死兩個,剩下一個氣息奄奄眼看著也活不成了,大狗子被一截碎木刺進右肋,也已身負重傷,但他的生命力到底夠強,尤自強撐著想尋條活路。
前方一里地遠隱約出現一處小島,可是湖水滯重,船已經行不得了,大狗子無奈之下,只得棄了小船,跳進水中,以他奇爛無比的泳技向小島游去。
儘管受了重傷,大狗子的體力到底強悍,憑著一手狗刨,竟然離岸邊越來越近,岸邊突出的石頭上站著一個孩子,顯然遠方的炮聲吸引了他,他正在眺目遠望著,水中撲騰得浪花半天高的大狗子自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狗子也發現了他的存在,大狗子已經精疲力盡了,一見島邊有人,礁石旁還繫著一艘小船兒,不禁狂喜道:「小哥兒,快快救我,叔叔有金銀賞你。」
那小娃兒年紀不大,只有十一二歲,他定定地看著大狗子,忽然好像認出了他來,眼中頓時放出仇恨的光芒。這小孩兒正是那日在黃石磯因將地名念成「王失機」而被寧王砍死的漁夫之子。他跳水逃生後就逃來了這裡,投靠他嫁到這裡的姐姐。
當時大狗子就站在寧王身邊阻止他撲到父親身上,還拔刀想殺他,這人生了一雙白多黑少的大眼,一張嘴巴極闊,那是很好認的,小娃兒記得他的長相。大狗子卻不記得這孩子是誰了,他一生殺人無算,哪裡記得一個小孩模樣?
小孩兒又仔細看了他兩眼,忽然縱身一躍,猶如一條小魚兒,一個猛子扎進了冰冷的湖水裡,水面上只濺起些許浪花。
大狗子撲騰得腿都抽筋了,雖然離岸邊已近在咫尺,對他來說不啻萬里之遙,眼見這小孩兒水性如此之好,大狗子不禁狂喜,拼命掙扎著道:「快,快來救我,我有重金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