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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送了份厚禮給他,他一直不好明著拒絕,要不然何思改隔三岔五地往這跑,也不會一直沒個准信兒了,分明是在拖咱們。這回……鄭二八的人劫船殺人,可給人口實了,就怕姓楊的因此壓條件。」
花子已經起了身,扯了條床單子卷在身上,怯怯地站在一邊。海狗子聽得上火,一眼瞧見她,便惡狠狠地踹了她一腳,罵道:「滾!滾出去!」
花子一個趔趄,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海狗子光著腚往椅上盤腿一坐,一手捏著腳丫子,一手摩挲著頭頂,皺眉半晌才道:「你確定水師的人認出咱們來了?」
老精點點頭道:「錯不了,追得緊呢,要不是鄭二八的船小,溜得快,就被人追上了,那旗也不知道降下來,哪能看不到呀?再說,那私販船上的人也認出咱們了,他們死的就剩下孤兒寡母了,不和官兵說才見鬼了。」
海狗子尋思了一陣,眼神漸漸陰冷了下來,目光閃爍地道:「如今和官兵硬抗是肯定不行了,雪貓那渾小子和我不再一條心了呀……」
「要投靠官府的話,不弄個總督之職獨霸一方,我的人馬早晚被朝廷吃掉。到那時還不是任人魚肉?該死的鄭二八!」
他頰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兩眼幽幽的像閃著兩簇鬼火,慢慢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老精,給我做了他!」
老精吃驚地道:「老大,這樣……這樣合適嗎?」
海狗子臉頰上的橫肉哆嗦著道:「我們苦心準備這麼久,光是送給姓楊的那個西洋女人,就花了我三十根小黃魚,大事不能壞在他手裡!」
老精聞言一陣遲疑,見海狗子正冷冷地盯著他,終於點頭道:「是!」
老精轉身走出幾步,海狗子忽地又道:「慢!」
老精扭過頭來,只見海狗子眼睛轉了一陣,發出一陣嘿嘿嘿的瘮人笑聲,然後向他招了招手。老精疑疑惑惑地走過去,海狗子把剛搓完腳丫子的大手攏在他耳邊,陰冷地道:「兄弟,送人頭不如送活的,把他和犯事的幾個混蛋捆起來,直接送福州交給姓楊的,面子要賣足,我看他還有什麼藉口壓低條件。
還有,從日本人送來的女人中挑幾個姿色出眾的,再帶上些金銀珠寶,福州說得上話兒的官,禮都要送到。媽的,又害我破費,他不死誰死?誰擋了我的榮華富貴,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老精無言地拱了拱手,轉身向望走去。洞口透進的一縷煦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他的心中卻沒來由地湧起一陣悲涼,寒意直透骨髓。
第279章 磨刀霍霍
鄭二八是海狗子未發跡時的夥伴,那時二人在同一條船上打家劫舍,這人作戰時兇悍勇猛,只是為人脾氣暴操,又缺心機,昔年的夥伴們一個個都混出了頭臉,海狗子更是成了坐擁十九島、一萬三千人馬的海上巨盜,而他只是當了一個小頭目。
但是畢竟有著這麼一層淵源,所以鄭二八雖知一時忍耐不住惹了禍,卻萬萬沒有想到海狗子會如此絕情,竟要把將他送到福州給那個楊砍頭祭刀。
鄭二八被綁在桅杆上時淚流滿面,破口大罵,這一來惹惱了海狗子的親隨,當下就有人用刀柄敲掉了他滿口牙齒,塞進去一團破帆布。鄭二八目眥欲裂,滿口鮮血,那副模樣看得所有人都心生惻隱。
楊凌接到海盜行兇擄船的消息大怒,但是隨即便收到這幾個被縛來的海盜,不由轉怒為喜,他對海狗子派來的人大加褒獎一番,又回賜了一些金銀禮物以示勉勵。
隨後楊凌當著來使的面命人備了一條小船,將鄭二八幾個海盜綁在船上,船中堆滿柴草,驅船到海上放火點燃,按照本地的說法那是死了不能屍骸入土,從此淪為孤魂野鬼。
海狗子急於堵楊凌的嘴,免得他藉口壓價,卻未意識到這件事對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們造成了多麼嚴重的傷害。楊凌對鄭二八的處置傳回雙嶼,群盜更是暗生兔死狐悲之感。
以往海狗子無論用刑多麼慘裂嚴厲處置部下,甚至因為有部下忤逆他,被塗滿脂油,倒吊崖下點了天燈,但那畢竟是海盜們之間的事。如今將自己的部下綁赴朝廷,交給官兵處理,群盜心生怨恚,他的威信和控制力正在迅速削弱。
「當初大人對沿海盜寇執行的是剿、撫、誘降三計。如今倭寇剿除的差不多了,東南半壁已沒有他們存身之處。殘存的倭寇已不敢劫掠大埠大城,現在鑽山投林,混得和叫花子差不多。
他們既無補給,又沒有兵員補充,僅是在山中病困而死自然減員就將他們的戰力削弱到了極致。而衛所官兵卻越戰越勇,從心態上已經對他們沒有一點畏懼之意,消滅他們只是時間問題。
退回水上的倭寇由於大明水師和日本水師雙重攔截,進退不得,只得投靠海狗子和雪貓。現在雪貓他們翻臉不認人,寄居在海島上的倭寇就如瓮中捉鱉一般,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得束手待斃,所以倭寇問題現在可以忽略不計。
撫的方面,東海四大寇中王美人已經降了,白小草見機得早,也已主動來投,這兩個人一個雖然打家劫舍,但是頗有幾分劫富濟貧的俠盜作風。另一個根本就是武裝商人,重財不重權,歸附朝廷後是不會有二心的。
使人堪慮的是海狗子和雪貓。這兩個人野心勃勃,絕不是甘居人下的人物,一入官場受不了束縛,早晚還是要反。況且朝廷也不可能答應給他們充分的自由和權力,做自由自在的海大王,那就唯有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