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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聽了很是鬱悶:「我是擔心小公主調皮捅了婁子,捅婁子的怎麼也不會是我呀,皇上這口氣……這廝分明現在就打譜讓我背黑鍋啦!」
……
正德皇帝如願以償,終於堂而皇之地下江南了。
他頒布聖旨,詔告天下,指出朱宸濠謀逆篡位的罪狀,削去他的封爵和宗籍,同時下令江南各府道軍隊集結兵馬,分路進攻江西。自己則從京師出發,率領京軍、邊軍的精銳部隊五萬人南下。
正德皇帝名為南征,實為南巡,楊凌沒指望他在戰場上會起什麼作用,而是寄望於江南各路兵馬對江西的包抄進攻,所以皇帝大軍尚未出發,兵部便奉詔頒下令諭,分別對白重贊、李森、何炳文、許泰四路大軍的總兵官下達了詳細的作戰指示。
皇帝第一日出發,要祭告太廟,辭別太后,皇后和京中百官要出城相送,一系列的儀式太過繁瑣,所以大軍向南走了不長時間,剛到涿州就天黑了,只得在這裡安營紮寨。涿州距京師只有六十里地,也是一座千年古城,漢昭烈帝劉備、宋太祖趙匡胤、禪宗六祖慧能、初唐四傑之一的盧照鄰、苦吟詩人賈島等皆出於此,可謂人傑地靈。
不過這裡離京城雖近,正德和楊凌卻誰也沒有來過。如今總算來了一回,可天色已晚,加上身負軍務,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所以也無心閒逛。正德實際上是要從水路下江南的,由於他的龍舟太過龐大,又有大批戰船需要調集,所以從京師出來先以車馬而行,到了德州再轉乘船隻。
所以楊凌安頓車駕駐蹕,先使人去往臨清、德州通報消息,讓地方早做準備,同時派人回京,接迎三位公主和唐一仙。因為第一天送行的皇室、皇親、勛貴、官員太多,怕她們不好隱藏,楊凌留了三千精兵,俟大隊人馬駐紮下來,再趁夜接她們趕來匯合。
正德皇帝剛剛住下便收到一份最新軍情奏報,楊凌與正德聽取了信使的口頭匯報,又看了許泰和伍文定的親筆奏疏,對當前……呃,應該說是幾天前的戰場形勢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寧王起兵後,勢如破竹地攻南康、陷九江,當地守將盡皆逃走,連各種船隻也盡被叛軍得了去。寧王聲勢大盛,氣勢洶洶直撲安慶,不料卻在這兒碰了一個硬釘子。
知府伍文定能文能武,治政秉軍都是一把好手,一聞警訊他就立即加固城牆,鞏固城防,招收義勇,號召士紳出錢出力。伍漢超在安慶期間,暫領團練守備職,代為訓練團練兵,當時已募集訓練了五千民壯,於是也全部拉進城去,加入了守城官兵的隊伍。
寧王到了安慶城下,一開始想玩上策:不戰而屈人之兵。他打聽到安慶知府伍文定是弘治十二年的進士,恰好他手下的降官里也有一個通判王靈鶴跟伍文定是同科進士,雖說兩人彼此並不相熟,總算是有同年之誼,而且此人頗有口才,寧王便對伍文定許以重金厚利、財帛美女,要這南昌府的降官進城勸降。
王靈鶴已經上了賊船,此時反正也沒前途可言了,再加上妻子兒女盡在南昌作為人質,便也只得死心塌地為人賣命,進城去勸說同科進士的伍文定。伍同學很客氣,奉茶待客極是熱情,不料一待問明了來意卻立即翻了臉,指著鼻子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王靈鶴也是讀過多年聖賢書的人,自知理虧,只得忍氣吞聲由得他罵,可他想起身回去繳差時,伍文定卻不放他走了,一聲大喝就叫人把他綁了。王靈鶴叫苦不迭,只得搬出「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規矩想尋條活路,可這一來卻成了自尋死路。
伍文定本想先把他投進大獄的,一聽「兩國」不由勃然大怒:天下只有一個大明、只有一個皇帝,哪裡來的兩國?如此死心塌地為反賊賣命的人留來浪費糧食嗎?
他一聲令人,就叫人把王通判給砍了,然後披掛整齊,和兒子驍騎尉將軍伍漢超、安慶守備歐陽海登上城頭,把王通判的人頭往城下一擲,然後戟指大罵。
寧王朱宸濠眼巴巴地正等著自己王霸之氣一振,伍文定捧印開城投降,給南直隸官員們樹一個好榜樣呢,不想等來的卻是一顆人頭和痛斥大罵,寧王不禁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寧王見伍文定不吃敬酒,立即喝命攻城。城頭馬上還以顏色,箭矢火銃、滾石檑木地招呼過來。伍文定力大無窮,能使四石弓,他取過自己的戰弓,開弓射向寧王,這一箭竟然大出敵軍預料地遠遠飛入陣中,若非大法師李自然當時就待在寧王身邊,及時舉劍格架,這一箭就要了寧王性命了,嚇得寧王撥馬便走。
現如今幾天過去了,安慶城仍然固若金湯,寧王把附庸兵、自己的三衛精兵、還有三山五嶽的流氓兵輪番派去攻城,而且親自披甲執盾、手握寶劍站得遠遠的督戰,命令士兵填壕塹,豎雲梯,期在必克,然而卻始終寸功未立,不得不另尋良方。
劉養正、李士實兩位幕僚建議他放棄安慶,繞道攻往南京,只要打下南京,在太祖皇帝的金鑾殿上舉行登基大典,就能在名義上占據更大的優勢,足以震懾江西等地許多官吏,並使更多官吏臣服。
但是這樣做也有風險,安慶是南直隸的南大門,如今南京已經有備,一旦攻南京不下,又被朝廷大軍以安慶為據點,自後劫斷退路的話,那就危險了。
另外,如果在他們攻打南京的時候,安慶自後發兵進襲,那就有陷入腹背受敵的危險,寧王的英雄冒險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革命精神明顯比不上這兩位秀才,所以不待那些武將們反對,他就一口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