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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健、謝遷等人和王瓊平素也是常常飲酒和詩的朋友,王平作為尚書府內書房管事,對他們極為熟稔,連他們的管家、轎夫都認得,到了午門他剛剛尋到這幾位大人的轎夫,恰好這班大人剛剛散了午朝出來。
王平見了幾位大學士立即撲過去磕頭,只說少爺在泰陵被戴義等人蓄意折磨,欲置他於死地。少爺不堪其苦,在他幫助下逃回京來想求朝廷給條活路,卻又被楊凌栽贓陷害,拿去五城兵馬司了。
這班老臣雖對王瓊前些時日的表現多有不滿,畢竟是多年的同僚好友,如今王瓊兒子發配泰陵、自己流放金陵,說來也夠慘的,聞言都起了惻隱之心,其中對楊凌早已不滿的大員更是憤然責備楊凌逾規,一起隨了來。
楊凌和胡周見了大學士和眾位尚書和楊芳、王鏊等人,忙欠身施禮,劉健、李東陽等人尚沉得住氣,楊芳、王鏊、楊守隨等人見了楊凌氣就不打一處來,一甩袖子已氣哼哼地踏進堂去。
胡周忙將人擺了椅子請諸位大人上坐,舉目望去,人人比他高三級,胡周只得可憐巴巴地一一見禮。楊芳推開衙役送上的熱茶,直視楊凌怒道:「楊大人,王尚書一家被你害得還不夠慘麼?王景隆好好一個舉人,如今削去功名成了囚犯,為何你還是不肯放過他?」
楊凌扶著劍淡淡地道:「大人何出此言,楊凌今日上堂,是以受害人的身份,不是以朝中大臣的身份壓迫胡御使斷案。王景隆設計引出楊某府中女眷,想報復傷害楊某,物證是誆騙本人內眷的書信,人證有他買通的一眾盜匪,人證物證俱在,怎麼反成了楊某害人了?大人不要顛倒黑白!」
劉健見他們爭吵,蹙眉向胡周問道:「胡御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胡周尷尬地道:「下官剛剛升堂問案,詳情還不甚了解,不過……不過那封信和被現場抓到的匪盜確是有的。」
謝遷和李東陽聽了不禁對視了一眼,楊凌當初沒有對王家死纏爛打,如今便不會愚蠢地趁著皇帝大婚的時候打壓對方,王平的說法十有八九是倒打一耙,可是明知如此,難道能眼睜睜看著故人之子受難卻袖手旁觀?
謝遷捻著鬍鬚沉吟片刻道:「我等聽了王府家人求告,一時不知所謂,只因事關故人之子,所以跑來看個究竟,倒不是有意妨礙司法。本官也相信楊大人的為人,不過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君子以厚德載物,同為朝中大臣,楊大人是否可以網開一面呢?」
楊凌想起王景隆無比仇恨的眼神,那緊緊咬住他衣衫、吐血不放的瘋狂舉動,心頭不由一寒,硬起心腸道:「諸位大人可知王景隆引出楊某家眷,意欲如何報復?那手段實是人神共憤!常言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楊某也是官,只因他要傷害的是我的家眷,我便撤了訴告以示君子厚德,若是他想害的是個尋常百姓呢?豈不是因私廢公、因人施法了麼?」
幾位大人聞言不禁語塞,李東陽遲疑一下,站起身來走到楊凌身邊,微笑道:「楊大人,借一步說話。」
楊凌對這位李大學士頗有好感,見他態度和藹,便隨著他走到一邊,李東陽誠懇地輕聲道:「楊大人,老夫賣個老,叫你一聲賢侄,你與王家的恩恩怨怨,今日且不去談,老夫只從你這方面來想,王景隆生活優渥、不通世故,驟逢大變,難免心懷怨憤,心態失常,所幸他並未給你造成傷害,你放他一馬,對你只有好處、並無壞處。
今日諸多大人看在王尚書面上,向你一個晚輩求情,賢侄賣這個面子,以後同朝為官,總是方便一些,皇上大婚,這時候弄些不開心的事讓他知道也不合適呀,況且你若能以德報怨,王尚書必然心懷感激。
王景隆不過是一介書生,縱然恨比天高,又有什麼能力害人?他行兇未遂,有這麼多老臣看在王尚書面上為他求情,皇上決不會判他的死罪,你何不順水推舟,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李東陽這番話入情入理,楊凌不禁躊躇起來,李東陽微笑著等他答覆,楊凌猶豫半晌,瞧見堂上一眾老臣都盯著他看,終於下定決心,他深吸一口氣道:「李大學士,下官想去和王景隆談一談再說!」
李東陽欣然點頭道:「好!胡大人,就讓楊大人見一見王景隆,讓他們單獨談一談吧。」
胡周忙道:「是是是,下官這就安排。」
楊凌進了班房,只見王景隆坐在椅上,身上隨意綁了幾圈繩索,被兩個衙役按住,一見他進來,王景隆立即用怨毒的眼神盯著他。
楊凌擺了擺手道:「你們出去,關上房門,我要和王公子好好談談!」
兩個衙役應聲退出,輕輕掩上了房門。楊凌走到王景隆對面,拉了把椅子坐下,盯了他半晌,才一個月的工夫,那個風度翩翩、故作斯文的公子哥兒不見了,現在的王景隆兩頰瘦削、臉色鐵青,看來真的受不少苦。
楊凌嘆了口氣,說道:「王公子,知道你我第一次見面,我是什麼感覺麼?」
王景隆仍是怨恚地盯著他,不發一言,楊凌自顧說道:「那是很奇妙的感覺,一見了你,我就一廂情願地認定你是朋友,甚至想過……呵呵,奈何令尊大人對楊某似乎成見頗深,似乎王兄也多有誤解,你曾布局害我,就是那樣我也不恨你,你信麼?我根本就不恨你。」
王景隆咧開流血的嘴唇冷冷一笑,顯然根本不相信他的話。楊凌無奈地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說的是實話,我甚至想,過些日子救你出來,送你回金陵去,你為什麼要執意與我為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