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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仙失望地回到房間,嘟著嘴兒一屁股坐到楊凌的帥椅上,埋怨道:「表哥又不是鐵人,飯也不讓吃,真是的,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哪有這麼使喚人的呀。」
正德有點心虛地縮了縮頭,乾笑兩聲,舉著兩盤菜不知是該放下還是怎麼辦。
唐一仙瞪了他一眼,嗔道:「放下吧,你要舉到表哥回來呀?」
正德將菜放到桌上,羨慕地道:「美人洗手做羹湯,不知將來誰家的公子有福氣,能嘗到姑娘你的手藝。」
唐一仙往桌上一趴,手托著下巴,眼神兒朦朧地道:「這個啊……我也想過,唐一仙的夫君一定要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要有大本事,能保護我、保護大同的百姓不受韃子欺侮,能建立不世功勳,千古流芳!」
正德瞧著她痴迷憧憬的美態,不禁心中一盪,悄悄地挺起了胸膛,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孰料唐一仙說完,卻白了他一眼道:「反正不會是你這樣兒的,表哥一介書生,卻諸事親為,身涉險境也不畏懼,你呢?
英雄不怕出身低,就怕一生操賤業,那些大將軍沒有一生下來就是將軍的,可你要甘於一輩子做個小兵,那就沒出息了,整天跑前跑後的只會幹些服侍人的活兒。」
正德漲紅了臉道:「我哪有?我也想過要建功立業呀,這不是……這不是大人將我撥給你聽用嘛。」
唐一仙小瑤鼻兒輕輕一哼,抬起眼睛斜睇了他一眼,見他一臉困窘,不禁心中一軟,說道:「小黃,早上看你和侍衛們比武,年紀雖然輕,武功還是蠻不錯的,以後沒事的時候多讀些兵書吧,你還年輕,將來建功立業、拜將封侯,做個允文允武的大將軍多好。
其實我本來乾的就是侍候人的活兒,到現在也沒拿自己當大小姐,平時對你呼來喝去的,只是覺得你這人好玩罷了,倒不是有心使喚你。男人比不得我們女人,男人的榮耀不是浴血沙場就是治國安邦,最不濟也得做個名士才子,你該有些志向才是。」
正德被她一番話說得心懷激盪,他漲紅著俊臉,半晌才發誓般地道:「一仙姑娘,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小黃不是永遠的小兵,總有一天,我要站在千軍萬馬前邊,指揮若定、戟指千軍,建立不世功勳,流芳於萬世千古,做大將軍,對!做個最大的大將軍!」
唐一仙「嗤」的一聲笑,手托著香腮橫他一眼道:「我失望個啥勁兒,你有沒有出息跟我有什麼關係呀?」
她說完了收回眼神,心中忽又莫名地一動,眸波再起,對上正德痴情愛戀的目光,俏臉上忽然也有些發熱。
……
風起,大雪滿弓刀。
六十騎戰馬匆匆掠過人煙漸少的街市,直奔北城外古店鎮。
這裡是奇襲蒙古剛剛返回的苗逵、許泰駐軍休整處。
苗逵、許泰這次圓滿完成了在敵後破壞的任務,其意義不可謂不大,從來都是遊牧為生的韃靼人不斷來邊境劫掠,這次明軍主動出擊,深入韃子的草原,對於整個蒙古部落的軍心士氣的打擊,較之在大明土地上剿殺數萬蒙古鐵騎更能引起他們的恐慌。
而且這次破壞,必定會讓蒙古各部落為了生存在開春之後展開一場內部戰火,如果大明能因勢利導,扶弱滅強、再將朵顏三衛爭取到手中,就可以讓剛剛有了統一模樣的大漠重新成為一盤散沙,陷入戰國狀態。如果大明再趁機開禁富國,練兵強軍,那麼十年後、二十年後……
楊凌想到這兒,不禁心中一熱,前方一座二層的酒樓,紅色的旗幡、燈籠都已有些破舊了,房頂矗立的血紅色羊毛大旆軍旗和苗字、許字帥旗表明這裡便是苗逵和許泰駐紮之地。
鐵騎到了樓前,楊凌匆匆下馬,親兵將馬牽去一邊系了,楊凌抖抖衣袍上的浮雪,眯著眼望了望茫茫天空。
雪落如霧,古老的酒樓掩於雪中,一片白色只有那旗幡和燈籠微微搖曳,帶出淺淡的紅色,四下營帳中不斷有兵卒進出,三兩戰馬時而發出希聿聿一聲低嘶。
張永也下了馬,這時裡邊已聞訊搶出一行人來,前邊一人瞧見楊凌、張永忙急奔兩步,喜悅不禁地道:「楊大人、張公公!」說著已撲上前來一把抓住了楊凌的手臂。
楊凌目光一掃,後邊跟著楊一清、杜人國,旁邊還有一位二十多歲蒙古人裝束的青年將軍,滿面風塵還未及梳洗,也正笑望著自己,楊凌心中靈光一閃,已猜出這人必是兩年前的武舉狀元,如今的大同參將許泰。
難怪他們順利橫掃大漠,除了擁有內廠提供的詳細情報、準確地圖,軍隊的驍勇善戰,恐怕他們一路喬裝改扮,打扮成韃子也是原因之一吧。
楊凌不及細細思忖,再細瞧滿臉激動的苗逵,這位原本細皮嫩肉的西廠廠公如今也穿一件臃腫肥大的獸皮棉袍,臉上、手上皮膚粗糙,膚色變得黧黑,裂著皸裂著細細的口子。
冒生死之險深入大漠,吃盡這麼多的苦頭,說不好聽點這叫貪圖權勢,那麼號稱建功立業的又圖的是什麼功、建的是什麼業呢?在這一刻,楊凌心中對這位苗公公再無一絲歧見。
他緊了緊苗逵的手,含笑道:「廠公,五千鐵騎掃蕩沙漠安然而返,你的豐功偉績一定會載入史冊,大明開疆拓土、平定韃寇之功自今日始!」
苗逵聽得熱淚盈眶,近一個月出生入死,日日行軍在不毛之地,這份辛苦能得到這麼高的評價,能受到別人這樣的尊重,令他心中感懷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