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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什麼狗屁欽差帶了人不宣而戰,偷偷摸上門來,在太湖水盜間這種行為擺明了是死約會,怎麼可能還給對手機會翻盤?如果現在服了軟,袁雄被抓,自己就大勢去矣。
他立即吼道:「袁爺,千萬使不得,那個什麼欽差帶了人悄悄摸上門來,顯然是志在必得,這梁子結定了,袁爺要是服了軟,可要任人魚肉了。」
袁雄別看平時耀武揚威,看著比誰都威風,不過心計本事比起手下不少打手實在差了許多,聞言六神無主地道:「可……可他是欽差啊,如今帶了大軍來拿我,咱家能怎麼辦?」
東方三少獰笑一聲,說道:「袁爺,他說是欽差,誰看到了?咱們只看到水賊洗劫關稅司衙門吶,只要把他們全殺光,嘿嘿,袁爺不是說京師的公公對他很不滿意麼?到時給公公們送些銀子,咱們替他們除了大害,他們還能不保著咱們?」
「殺欽差?」袁雄嚇了一跳,那和殺官造反有什麼區別?可是東方三少說的也有道理,他仔細琢磨了半晌,眼神中漸漸閃出凶光,不錯呀,司禮監的公公們對姓楊的視若眼中釘,他在朝中根基尚淺,只要把他弄死,有司禮監和東廠撐腰,就算是皇上,難道會為了一個死人和錢過不去?
他遲疑一下道:「你有辦法?不知欽差帶了多少人來,拒捕殺官可是死罪,萬一不成……」
東方三少嘿嘿一笑,說道:「袁爺放心,這是他們自尋死路,咱們不費一兵一卒,我就能把他們全送進湖裡當王八。」
此時那些拿著火銃的打手還在四面八方胡亂地放著槍,東方三少一指蘆葦叢道:「袁爺,我們放火燒他娘的,這四周的蘆葦叢只要一點起來,管教他們有死無生,逃都無處逃!」
袁雄瞧了瞧那密密匝匝的葦叢一眼,猶自有些遲疑,東方三少急道:「袁爺,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干吧!」
袁雄跺了跺腳,尖聲乾嚎道:「水賊冒充官兵打劫關稅司,小的們給爺爺放火,燒死這群兔崽子。」
楊凌等人趴在蘆葦叢中,忽地一陣嗆人的煙霧飄來,抬眼望去,青煙裊裊,前方隱現劈啪之聲,柳彪失聲叫道:「不好,袁雄放火了!大人,怎麼辦?」
楊凌也嚇了一跳,一聽槍聲已停,急忙站了起來,這一站起煙氣更加嗆人,前方百餘米外熊熊烈火已燃起一丈來高的火苗,此時的風向是從湖上吹向這邊,火苗子已橫掃過來。
那密密匝匝的蘆葦燃起,火勢豈是人力可抗?楊凌想不到利用蘆葦掩護靠近,竟會被人發覺,繼而袁雄竟敢放火燒人,他急忙叫道:「快,快撤,馬上往回撤。」
這些人走進蘆葦叢已不下五里地,徒步逃走怎麼可能,大火燃起火未到煙已至,那濃煙就足以將人熏暈,待炙人的大火一到……
官兵只跑出三百多米,風已將濃煙送至,嗆的人咳嗽連天,腳下頓時奔跑不力。許多人都絕望地停下了腳步,連一向智計多端、悍不畏死的柳彪也停了下來,臉上一片慘然。
楊凌哈著腰一陣咳嗽,然後咬緊牙關,絕望地看著天空,他心裡痛悔不已:這連綿無際的蘆葦叢,本來是最好的掩護,可如今卻成了無法逃避的死亡之網,怎麼辦?要這近千條人命因為自己的錯誤而葬身於此麼?可是我又不是神仙,難道還能改變風向?
風向?風向!楊凌定定地想了片刻,忽地大叫一聲,歡容滿面地跳起來道:「所有人聽著,立即砍割蘆葦,給我削出一道隔火線來,快!就以這條小河為界,馬上動手!」
柳彪絕望地道:「大人,你不知這火的厲害,縱然砍出條數十丈的隔火帶來,只憑那煙也能把我們活活熏死,沒有用的。」
楊凌哈哈大笑道:「煙要風來送,無風自然活。你們趕快動手,砍出條防火帶來,越寬越好,本官自有辦法借得東風!」
柳彪半信半疑,可是見楊凌一臉鎮定神色,受其感染,也恢復了幾分信心,可他自己信了,如何讓這千百名官兵相信?
柳彪靈機一動,立即抽出刀來向左右喊道:「大家立即砍伐蘆葦,開出一條防火帶來,欽差大人向張天師學過借風之法,必可救得大家性命!」
現在如果下道聖旨告訴這些官兵說他們死不了,也未必有人肯信,可是這些番子、官兵一聽欽差大人和張天師學過法術,能借風救人,頓時再無懷疑。可不是麼,前些日子海寧大戰倭寇,欽差大人就和張天師並肩站在觀潮台上,天師神通廣大,如果教過欽差大人法術,借個風應該不難吧?
所有的人都玩命兒地砍起蘆葦來,每個人控制著一丈方圓的蘆葦,前邊一個揮著刀橫掃六合,後邊的官兵就將齊根兒倒地的蘆葦全堆放起來。
開出一道寬約六十米的防火帶時,煙氣已越來越濃、越來越嗆,人的鼻孔里,喉嚨里全是嗆人的菸灰,再也無人能揮得動、砍得斷蘆葦了。
楊凌指著火起的一側道:「還差最後一步,把砍下的蘆葦全堆過去,堆到蘆葦叢邊,放火點燃,本欽差要施法了。」
那些官兵已經沒有精力思考為什麼自己也要點火燒荒,這樣做會不會死得更快了,他們鼓起最後的力氣,眯著熏得流淚的眼睛將蘆葦堆過去,引燃了蘆葦堆然後紛紛跑回來。
楊凌的嗓子也已經啞了,他沙啞著嗓子大聲叫道:「傳下令去,所有人全都趴下,用河水浸濕衣衫捂住口鼻,火勢不消千萬不要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