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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給四聖僧的錢財被知州衙門追回來了,也按照香資功德冊上記載的數目還給了他。張忠不要女人、不要名聲,只求今世財來世福,現在來世福指望不上了,更是一門心思撲在暴斂今日財上。
張府後院兒,燈火通明,木架子上吊著幾個人,大冬天的居然只穿著單薄的小衣,衣衫破爛,沾滿血污,可是被吊起來的人不知是昏迷了還是麻木了,在寒風中輕輕悠蕩的,竟不掙扎顫抖,也不慘叫怒罵。
張忠披著一件裘袍,從溫暖如春的房中踱了出來,管家韓丙忙提著血淋淋的鞭子迎上來,恭敬地道:「爺!」
「嗯!」張忠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問道:「招了麼?」
韓丙恨聲道:「爺,鐵公雞名不虛傳吶,艾敬這老小子是捨命不舍財啊,到現在都不肯招。」
張忠眼神一厲,變得針尖般銳利起來,他慢慢踱到木架上吊著的第一個人面前,說道:「潑醒他!」
「嘩!」一盆冷水潑下,猶如萬針入體,艾員外身子抽搐了一下,悠悠醒轉過來。
張忠皮笑肉不笑地道:「艾員外,我說你怎麼死心眼兒呢,不就是一支珊瑚樹嗎?不當吃不當穿的,就死摟著不撒手算是怎麼回事兒?七尺高的火紅珊瑚,那可是異寶啊,是你這樣的商賈之家配擁有的嗎?那是招災惹事的禍根。」
張忠雙手向天拱了拱,奸笑道:「當今皇上要納妃了,咱家想著孝敬孝敬皇上,皇上家富有四海,還缺什麼呀?不就弄點稀罕物讓皇上開心嗎?告訴你,這火珊瑚,爺是志在必得,識相的,你就趕緊交出來。」
艾敬慘笑一聲道:「姓張的,我家的錢,全被你榨去了,我的鋪子、商號,也全改了你的名字,現如今除了千瘡百孔的房子,和那幾百頃地,已經再沒一點能入得你眼的東西了,你……你巧立名目,又編出什麼紅珊瑚,蒼天吶,我這輩子也沒見過七尺高的紅珊瑚,你到底還要什麼?要這般坑我,難道一定要逼死我全家不成?」
張忠陰陰一笑,摸著光溜溜的下巴嘖嘖連聲:「哎喲喲,瞧瞧你這,啊?老婆、兒子、女兒,一大家子都吊在這兒,你不為自己想,就不為老婆孩子想想?你們要是都不在了,留著一棵珊瑚樹傳給誰?還想當傳家寶,嘿!家都要沒了!姓艾的,爺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只要交出其火珊瑚,咱家絕不再為難你,怎麼樣?」
「天吶!」鐵公雞早被人薅去了一身毛,家裡能敲詐的全被敲詐光了,他實在沒想到張忠居然這麼沒有人性,跑到他家地下勘探金礦,敲去了他上萬兩白銀,隨後又用發現的金砂,作勢要繼續挖地,把他所有的店鋪全詐走了,家裡如今只剩下百頃土地,勉強能做個小殷之家,想不到他仍然不肯放過自己。
艾敬老淚縱橫,仰天嘶吼:「天老爺你開開眼吧,你大慈大悲,讓我一家人活下去吧,我實在沒有什麼好交的了,張公公,您大發慈悲,我把地契、房契也都給你,您開恩吶。」
「媽的,百十頃地能換來七尺高的紅珊瑚?你打發叫花子呢?不見棺材不落淚!」
張忠獰聲罵完,打了個哈欠,對管家韓丙道:「爺要回去睡了,這裡你照看著,嗯……差不多也都歇了吧,爺還不信了,他鐵公雞真是鐵打的,看來是苦頭還沒吃夠。」
「是,爺!」韓丙隨在張忠身邊,一邊往回走一邊道:「不過今天教訓的那鐵公雞也夠了,咱們用的名義可是他們家挖到了古物匿不報官,雖說爺您手裡有馬政、市稅、探礦的皇差在身,可是不把他送去官府,而在自己府上動用私刑,一旦傳揚出去也是麻煩。楊砍頭可還沒走呢。」
「呵呵,楊砍頭是厲害,咱家現在也見識了他的厲害了,不過他弄死幾個神棍就有資絡管本欽差的事了麼?奉了皇差出京鎮守,咱家就是這一畝三分地的爺。楊凌就算想管,也管不到我這一塊兒。
頂多兩年,馬政就得取消了,現在不趕緊撈什麼時候撈呢?小丙啊,你說爺管著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我容易嗎?」
「不容易,不容易。」
「就是的啊,所以啊,能撈要趁早,歲月有限,只爭朝夕呀。」
「爺,我的意思是,鐵公雞是鐵了心不肯交珊瑚了,我估摸著他是想硬抗過去,反正不是什麼大罪名,明兒您還能不放人?咬咬牙就挺過去了。對付鐵公雞,就得鈍刀子割肉,害得他自己求著去死,還怕他不服麼?」
「嗯?你的意思是?」
「七尺紅的珊瑚,那可不小啊,咱們已經搜過了艾府,什麼也沒有,看來是運出去藏起來了。咱們不如假意放了他,然後暗暗派人在他家外邊守著。鐵公雞這麼重視那件無價之寶,一旦脫了身,必會去看他的珊瑚,這東西不就到手了麼?
他不作聲色也沒關係,今天給了他一個狠的,然後把人一放,他必定以為熬過了這一關了。嘿嘿,小的找幾個痞子流氓,就去他家裡作踐,知州衙門知會一聲,就是不受他的案子,讓他從早到晚沒一刻好日子過。爺您是不知道,那些街頭混混整人的手段狠著吶,有爺撐腰,他們能把鐵公雞作死。」
「呵呵呵……有些道理,好吧,這事兒交給你。把他們放了,慢慢消遣。對了,大冬天的凍土不好挖,收拾了鐵公雞,把這邊先放一放,去固安那邊找幾個富戶,什麼墓地呀、房宅呀、田產呀,逮哪兒挖哪兒,不榨出一半的財產就別鬆口,等開春地軟了,就全面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