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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舔了舔嘴唇,遺憾地想:「本想幫著楊同知教訓教訓那幾個商賈,趁機敲詐他們一筆,現在太子當面,可不好下手了。」
朱厚照欣賞地看他一眼,贊道:「好,我帶來的人都膽小怕事……嗯……不膽小也成不了事,這事兒就拜託你了,追上他們,給我好好教訓一番。」
錢寧嘿嘿一笑道:「這個容易,把他們弄到小巷子裡,公子你想怎麼著都成。」
可是他們又追了片刻,錢寧漸漸蹙起眉頭,神色開始有點不安了。他四下望望,眼見附近青磚高牆漸漸增多,裡邊儘是飛檐亭台,不禁暗暗嘀咕:「惹了太子的真是個商賈麼?這附近……這附近可都是王侯勛臣的居處呀。」
前邊一條狹長的胡同,高鳳站在胡同口牌樓下向他們招著手,跑到近處,高鳳道:「公子爺,這條胡同狹長,羅祥躡上去了,咱們還追不追?」
「追!怎麼不追?」朱厚照一瞪眼:「我還怕了他們不成?」錢寧本來心裡有點打鼓,一聽朱厚照的話反而提醒了他,眼前是什麼人?是當今的太子,未來的皇帝呀,得罪一個王侯算什麼?只要討好了他,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常言道:富貴險中求,連這點風險都承擔不了,如何飛黃騰達?再說自己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人,就算是公伯侯爺,誰不給幾分面子?
這樣一想,錢寧膽氣頓壯,甚至恨不得真的碰上個權臣,讓自己吃點苦頭,給朱厚照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一行人急步穿過胡同,這一片都是勛臣功卿的高檔住宅區,但已是與普通百姓住宅區的交界處。
羅實回頭見他們走近了,一指前邊一處大大的宅院,結結巴巴地道:「公子,那人……那人進了這個門兒。」
眾人聞言都向那門口望去,高宅大院,門口是朱漆銅環的大門,高高的石階兩旁蹲著一對錦繡獅子,足有兩人來高。
眾人一瞧,除了朱厚照和楊凌,盡皆大吃一驚,錢寧已忍不住脫口道:「壽寧侯府?」
楊凌也瞧見那門楣上的匾額上四個燙金的大字「壽寧侯府」,不過他沒太往心裡去,那個嚴寬言行鄙俗,決不像個什麼侯爺,頂多是侯府的管事,這群人里有太子,有錦衣衛,還有未來的八大奸臣,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可他一瞧周圍幾人,卻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了,旁邊劉瑾、張永幾人眼中都露出怯意,天生笑臉的谷大用那訕笑都有點苦了。這位侯爺莫非極有權勢?印象中……好像沒聽說過明朝有哪位侯爺如此了得的呀。
楊凌正覺得奇怪,劉瑾已對朱厚照道:「公子,這是國舅爺的府邸,不看僧面看佛面,咱們……是不是算了?」他提到國舅爺三字時特意加重了語氣。
楊凌聽了恍然大悟,當今皇帝只有一位皇后,偌大的後宮連一個妃子都沒有,他對皇后的寵愛可想而知,這座侯府竟是皇后親兄弟的府邸,難怪他們打怵。
朱厚照這個太子生性隨和,雖說身份尊崇無比,但是被個賤民打了一拳,其實也沒太往心裡去,之所以執著不放,主要還是為了討那位唐一仙姑娘歡心。
可這時見到壽寧侯府,知道那個嚴寬可能是侯府中的下人,他反而不肯罷休了。那是他舅舅家,舅舅家的下人,又何嘗不是他的下人,被自己家的下人打了,他性子再隨和也不幹了。
再說他雖是皇后親生,和張皇后卻沒有多少感情,宮裡宮外一直傳說他是弘治帝昔年臨幸的一個宮女所生,卻被無子的張皇后強行奪了來,這事兒他也隱隱聽說過,雖不甚相信,但張皇后素來與他不太親昵卻是事實,連帶著他對壽寧侯張鶴齡、建昌侯張延齡這兩個舅舅也不大待見了。
朱厚照冷笑兩聲,心道:「既是壽寧侯府的人,我就是衝進去抓人,諒來張鶴齡也不敢聲張出去,我丟臉不就是皇后丟臉麼?」他咬了咬牙,正要命令劉瑾他們衝進門去,那朱漆大門吱呀一聲又打開了。
眾人趕緊往胡同里避了避,只見方才那個嚴寬領了一伙人出來,沿著青磚高牆向左走去。
朱厚照暗喜,低聲道:「跟上去,等他繞過牆角,就狠狠揍他一頓,搶了文書便走!」
劉瑾見太子鐵了心要整治那個嚴寬,只好道:「既如此,只是楊相公請來的這些朋友太過扎眼,不如我們候在這兒,把衣服換給他們,讓那小子挨了揍也不知道是誰幹的,免得多生是非。」
朱厚照不耐煩地道:「那就快點,莫要被他跑了。」
錢寧正在權衡太子和國舅的實力,考慮一旦站錯隊的利益得失,聽了這麼兩全其美的法子,不禁大喜,當下急忙要劉瑾等人脫了長袍,他挑了幾個得力的手下,將青袍罩在飛魚服上,悄悄摸了上去。
朱厚照不甘寂寞,一扯楊凌也跟了上去,幾個人悄悄拐過牆角,只見此處也是壽寧侯府一角,只是院牆都拆了,似乎正在擴建,左邊是一條街道,街那邊就是普通平民的住宅了,壽寧侯府新拆了院牆,將宅院擴建了開去,伐了路邊樹木,將這條路都圈進了院子,新建幾處樓閣的飛檐吊斗都探進了矮牆那邊平民人家的院子裡。
百十個工匠正在幹活,矮牆邊上幾個身著侯府家丁服飾的人正衝著路邊幾十個男女老少大咧咧地道:「我家侯爺最是講理,瞧瞧這宅基可曾占了你們院子,沒有吧?這條街走不得,盡可繞道而行,什麼?我們侯爺的樓台探到你們院子去了?有本事告去,我們可沒占你一畝一分的地,這空中的地界兒,王法上可沒寫也歸你家呀,誣告侯爺?我借你倆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