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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想起唐賽兒寨的紅娘子,卻不由暗暗苦笑:「此事早些解決,朝中不再扯皮,才能集中精力平息兩州之亂啊!唉,不知我是否有機會領兵出征,戰陣之上、刀槍無眼,家事國事攪在一起,該當如何是好?」
……
青州西南,崇山峻岭巍峨險峻,山上有座唐賽兒寨。唐賽兒寨原名卸石棚寨,是明初白蓮教佛母唐賽兒曾長期在此安營紮寨,同官兵對抗。所以雖官方禁止,百姓們口語皆稱此處為唐賽兒寨。
遠遠望去,這個寨頂很像女人盤在頭頂上的髮髻,它由數座互相連接的山頭組成,山不算高卻極為險峻。山寨憑險而設,四周都是危崖絕壁,從崖底往上看,仰不見頂;從寨頂往下看,居高臨下,附近的山巒溝壑盡收眼底,民居只有拳頭大。
這處山寨出入只有兩條盤梯而降的小道,極為險要。可是寨頂卻很寬敞,一個大寨又分做東、西、南、北四個小寨,每個小寨中都有一個自然天成的制高點,四個制高點遙相呼應,四寨之中南寨最高,拔地而起,險不可攀,紅娘子就駐紮在這裡。
一個矯健的身影正沿著盤山小路向山上飛奔而來,雪白的披風,淡青的勁裝,一看就是楊虎義軍的打扮。楊虎軍本來沒有統一的服裝,打下幾座府鎮後,他們繳獲大批未完工的布料,布料尚未染色,一片純白,便裁剪開來,人手一塊用做披風,鐵騎快馬行處,猶如一片白雲,服裝整束,果然氣勢便不同,楊虎軍已被官兵稱之為白衣軍。
崔鶯兒的大軍與普通的白衣軍略有不同,她的士兵皆以紅布包頭,白衣軍中一看便知是紅娘子的人馬,這是與其他義軍唯一不同的地方,紅娘子也被白衣軍稱之為紅帥。
那人衝上山寨,滿頭大汗走進了山寨議事大堂。
聚義廳內,紅娘子婀娜嬌美的身軀裹在一身紅似火雲的勁衣之內,披風也是大紅色的,她端坐在首位上,兩側六七位將領,皆是崔家老寨的首腦人物,許多都是當年縱橫北方綠林的一代梟雄,歸隱多年後終於又重執刀槍。
剛剛上寨的大漢正在匯報軍情:「日縣、莒縣、沂縣相繼被楊元帥大軍攻克,現在他的大軍已有五萬之眾,於是揮兵反攻青州城,衡王府與青州知府重兵護城,雙方已激戰兩日,始終僵持不下,楊大元帥要我們立即赴援。」
紅娘子秀眉緊蹙,遲疑道:「青州知州洛少華是個清官,畢真被調回京師後,他撫民安民,十分的用心,攻打青州城……?」
眸光一閃,瞧見幾位叔叔伯伯都面露不耐之色,紅娘子才驚覺自己現在是造反的,可不是昔日占山為王,還講究個替天行道、只殺貪官,只要是大明的官兵,那就應該是殺的。叔伯們造反報仇之心甚烈,自己雖有心約束,使他們少造殺孽,可是若一直毫無作為那也斷不可能。
於是她急忙話鋒一轉道:「在座的沒有外人,我也不妨直言,咱們兵少,目前主要還是老寨的人馬,青州城高險要,又有重兵把守,咱們這點人馬去了,只怕作用不大,徒耗傷亡。」
在座的幾位叔伯長輩都知道,別人夫妻是同床異夢,紅娘子與楊虎是既不同床還要異夢,兩人的關係早已名存實亡,還以為她不願意為楊虎出力,不過既然造了反,那就是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做生死一搏,豈能就這麼安居山寨?
二叔程老實立即道:「紅帥,楊虎的計議是,先攪亂山東全境,趁機擴招人馬,積蓄錢糧,然後與劉六匯合,直入中原。我們現在也應趁機擴張勢力,總是駐紮在山上,不但對我們不利,而且易引起太行各路兵馬猜忌,總該有所行動才是。」
老四甄揚戈虎掌一拍,說道:「二哥說的在理,鶯兒……啊不,大帥,咱們不去青州也行,可總在山上呆著可就叫人瞧不起了,咱們現在招的人馬一共不足兩千,這樣下去怎麼才能殺到金陵,取了周德安的狗頭?」
紅娘子道:「兵在精而不在多,楊虎的手段我們用不得。」
程老實道:「兵在精可也不能以一當百,如今已成亂世,只有下山才有機會壯大。紅帥不願去青州,不如咱們一路攻去曲阜吧,吸引走一路官兵,也算是為楊虎解圍,他就沒什麼說的了。再者,曲阜知府貪贓枉法,那狗官是畢真一黨,坑害了無數百姓,咱們去宰了他,必定大獲人心,壯大實力。」
老四甄揚戈急忙附和道:「是啊,這叫一箭雙鵰。咱們不如一路攻去運河,夏鎮是官兵集糧之地,咱們攻去那裡,可以得到一些糧草,還能斷了朝廷糧道。然後經鄒縣攻打曲阜、郯城一帶。
那兒不是有個啥孔老夫子嗎?聽說老孔家是世代做官的,不管誰做了皇帝,他都是大官,家裡定是有錢的,咱們抄了老孔家,有錢有糧,就有人來投,必定聲勢大震。」
老六謝種財一拍大腿道:「對對對,我也聽說過,聽說他家祖上叫孔種泥,做官都做了好幾十代了,是很有名的大官,他家一定有錢,殺去曲阜吧。」
他的孿生兄弟,老七謝種寶恨聲道:「奶奶的,我們兄弟一個叫種財,一個叫種寶,結果啥也沒種出來,他倒好命,種泥的居然做了大官,抄他的家!」
眾山賊一聽齊聲應和,內中也有讀過幾天書的,知道六爺、七爺跟睜眼瞎似的,壓根不識字兒,能聽說孔聖人的字就很不錯了,所以只是暗暗好笑,卻不敢去挑他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