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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宏大的宮殿園囿之外,有一道宮城,一條通往金河的御河圍繞在四周。御河之外,還有一道磚城,叫重城。宮門外東西兩側各有一座亭子,東亭名為龍吟,西亭稱作虎嘯。
這樣一座龐大的建築,明末張獻忠入蜀後曾將它作為大西國的皇城,兵敗離開時張獻忠不願這座豪華的王宮落入清人之手,一把火把皇城燒毀殆盡。
此時,朱讓槿和拓拔嫣然就緩緩行走在宮苑之中。身旁景致優美,鳥聲悅耳,秋風送爽,帶來陣陣菊花的清香。拓拔嫣然低聲道:「去了敘州,萬事自己小心,現在世子落在都掌蠻手中,你的處境最是尷尬,若是一味求和罷兵,損了朝廷的體面,不但欽差不喜,巴蜀官員必然也不滿意。可你若是主張出兵,不免又被人懷疑你趁機陷殺世子,謀求榮華富貴,唉,沉默是金,能不開口少開口吧。」
朱讓槿今天穿了一身箭袖征袍,更加顯得唇紅齒白,風流倜儻,聽了拓拔嫣然的話,他朗聲笑道:「嫣然過慮了,我朱讓槿心懷坦蕩,什麼富貴榮華,不過是過眼雲煙,這蜀王之位,父親就是送給我,我還嫌它拘束的人難受呢。可是王兄現在陷落在那些蠻人手中,那是我的同胞手足,我怎麼也得想法子救他出來,旁人說些什麼,我又何必在意。」
拓拔嫣然嬌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呀,就是這個我行我素的脾氣不好,要不然憑你的才學,王爺怎麼會不喜歡你?要知道收斂。」
朱讓槿搖搖頭,輕笑道:「王兄的才學、人品我都佩服得很,你為什麼欣賞我,卻不喜歡王兄?還不是因為我個性張揚,我行我素,不似王兄那般為人嚴肅拘謹?」
拓拔嫣然為之莞爾,搖頭嘆道:「你呀,你呀……」可是她的神色間卻滿是歡喜,顯然朱讓槿正說中了她的心事。
她想了一想,又道:「你既去敘州,我在成都也沒什麼意思,這兩日便返回小金川,王府的事務都安排妥當了麼?」
朱讓槿笑道:「王府的事不需要我操心,後天大管家就從陝西回來了,父王正在靜修,王兄不在時都是由他來處理王府事務的。」
拓拔嫣然不悅地道:「這些規矩真是莫名其妙,同樣都是蜀王的兒子,長子可以代王爺掌管整個王府,可是任何事務你連一點邊都不能碰,還得處處避嫌。銀安殿你連門都不准進,可我父親的座位我可是想坐就坐,想起來真是叫人生氣。」
拓拔嫣然替他抱不平,朱讓槿卻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呵呵笑道:「這樣不好麼?錦衣玉食,我又不差在哪裡。真的讓我去做那些事,操持王府的日常事務,去管鹽井桑田,鐵礦銀山,你喜歡麼?」
「不要!」拓拔嫣然不屑地撇撇嘴,搖頭道:「才不要呢,朱讓槿是人中龍鳳,豈能沾染那些俗物?」
朱讓槿被她誇得心花怒放,忍不住親昵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微笑道:「你呀,父王不交辦我那些事呢,你嫌父王冷落我。交辦給我呢,你又嫌那些俗事羈絆了我,呵呵,女人就是這麼矛盾。」
拓拔嫣然板起俏臉道:「你什麼意思呀?是不是想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古人誠不欺我?」
朱讓槿失笑道:「你呀,又來疑心,我哪裡是這個意思?」
「一定是!」拓拔嫣然的刁蠻性兒又上來了:「怪不得你對那江南黛小樓一副念念不忘的模樣,還讚不絕口。她那樣的女人乖巧伶俐,最會哄男人開心,你想向東她不敢說西,如果有幸攀上您這高枝兒,更是只會嘴上糊了蜜,哪會說這說那呀……」
朱讓槿一張俊臉頓時垮了下來:「我的媽呀,又開始了,嫣然的臉就像雲南的天,說變就變,誰知道哪句話她聽著就不順耳呀,沉默是金,嗯!沉默是金。」
拓拔嫣然說了半天,見他一聲不吭,不禁氣道:「你心虛了是不是?要不然怎麼一言不發?」
朱讓槿無奈地道:「心虛什麼呀,我的意思是,我的乖乖嫣然,長了一副七巧玲瓏心,叫人摸不透、猜不著……」
「你還狡辯!」
朱讓槿連忙又閉口不語了。
就在這時,一個笑聲道:「哈哈,拓拔姑娘又在欺負二王子了?這世上,也只有你能整治得他啞口無言了。」
只見一個身穿黑色窄袖且鑲有花邊的右開襟上衣,下著多褶寬腳長褲的壯年男子大笑著走來,後邊跟著一個服飾相似、但是顏色鮮艷、頭戴雞冠帽的女子。
這男子頭頂留有約三寸長的一綹頭髮,稱為「天菩薩」,又以青藍色棉布纏頭,在左前額留出一個高高的尖角,稱為英雄結,左耳穿針,戴了一隻碩大的金耳環。雖說此時天氣仍很炎熱,可是這人肩上竟還斜披了一塊披風似的粗毛氈,竟是一身彝人裝飾。
他的年紀要比朱讓槿大得多,大約三旬上下,不過彝人以無須為美,從長須起就一根根拔去,所以下頜光潔溜溜,看起來也年輕了許多。
朱讓槿如見救星,連忙喜滋滋地迎上前道:「吉潘瓦西,我的好兄弟,你總算及時趕到了。」說著與他擁抱了一下,然後又向後邊的彝族女人微笑著打了聲招呼,那是瓦西的妻子吉古阿加。
吉古阿加斜披毛氈,下著百褶長裙,由於她的丈夫吉潘瓦西是土司之子,身份尊貴,所以按照身份越尊貴,裙折越密的規矩,她的長裙布滿層層皺摺,同時緊拖地面,行走時塵土飛揚,這才顯得身份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