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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恨恨地道:「楊侍讀,方才我掛念父皇安危,跑回來看他,這個全無心肝的畜生,膽大包天的奸賊!我父皇正在床上昏睡,他與張延齡卻站在殿角嘻笑低言,這也罷了,談笑中他竟然拿起帝冠戴在自己頭上,這樣大逆不道,你說該不該殺?」
楊凌也嚇了一跳,雖說只是一頂帽子,可在那皇權至上的年代,那帽子就是一個象徵,就憑這一條,若給這壽寧侯安個謀逆的大罪,也不為過。
楊凌瞧了壽寧侯一眼,見他臉色蒼白,雙手還在突突發抖,便對太子道:「殿下,若論罪責,他是該殺,可是也該明正典刑由朝廷來執法才是,你若是在宮中就這麼誅殺了一位侯爺,不知情的人必然傳出謠言,況且陛下一向厚道侯爺,若是因此影響了陛下的病情,殿下如何自處,目下還是皇上的病體為重呀。」
朱厚照聽他提及皇帝,忽地醒道:「是了,他見了我立即逃了出來,我去追他時已驚醒了父皇了。快快,回去看看父皇,免得父皇擔憂!」
朱厚照說風是風,說雨是雨,撇下嚇得半死的壽寧侯,一手提著寶劍,一手扯著楊凌,急匆匆奔向乾清宮。
壽寧侯不知太子和楊凌低語些什麼,見楊凌三言兩語便將太子勸走,自己這個親舅舅反不如外人在太子面前得勢,想了想一甩袖子,直奔坤寧宮去了。
……
如今太子監國,不必通報就可晉見,楊凌被他拉著,急匆匆地闖進了東暖閣。弘治帝倚在靠枕上正望著門口,楊凌不敢多看,急忙跪倒在地,高聲道:「臣楊凌叩見皇上。」
弘治帝方才醒來,恰見壽寧侯和太子急急離開,這時見楊凌晉見,也不急著與太子說話了,他打量楊凌幾眼,微笑道:「平身,楊卿從軍時日尚短,卻已頗具英武之氣了,朕心甚慰。」
楊凌躬身道:「謝陛下誇獎,臣奉旨練兵,不敢懈怠,只是時至今日尚未有所建樹,有負聖望,臣實在慚愧。」
弘治呵呵笑道:「楊卿不必過謙,你的練兵之法頗具成效,短短時日,有這般成效,朕已很是滿意了,你來了就好,苗逵,與楊卿去交接宮禁吧。」
楊凌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弘治必定還要考較他一番,所以路上還做過一番準備,想不到弘治帝問也沒問,就著他換防去了。楊凌見苗逵在門口應了,便也施禮退出,與苗逵交接宮禁去了。
站在弘治榻旁的朱厚照奇怪地道:「父皇,你說對臣下要待之以厚,又說楊侍讀可做我股肱之臣,為何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了出去?」
弘治拍了拍榻,要兒子坐下,對他說道:「皇兒,賞罰須有度,過則賞不知恩、懲不知懼,楊凌遷升迅速,已是百官側目,若恩寵過甚,可不是好事。」
他握住兒子的手,呵呵笑道:「他是東宮舊臣,如今侍衛大內,皇兒登基之後,又有擁立之功,難道朕還要再送他個託孤之臣不成?呵呵,你的臣子,這份恩德,就由你來給予吧。」
朱厚照聽了父皇這話,不由惶然道:「父皇,何出此言,你的身子……」
弘治見他傷心,忙打斷道:「皇兒,方才朕醒來,見你急急追著國舅去了,有什麼事麼?」
朱厚照一聽,臉上又氣得通紅,他恨恨地將事情又敘說了一遍,弘治聽了不禁啞然失笑,他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些許小事,皇兒何必在意?壽寧侯如此輕浮,能是成得大事的人麼?兒之大患,唉……不在朝廷之中啊!」
……
張皇后聽了張延齡跑來報訊兒,正領了宮女慌慌張張地要搶出去救人,就見張鶴齡失魂落魄地趕進宮來,這才放下心來,她板著俏臉坐回錦墩上,對宮女們道:「統統退下!」
張皇后年過三旬,但是本就是貌美如花的麗人,加上保養得宜,雖是生過幾個孩子的婦人,瞧來仍如二十許人,神態端莊、容貌嫵媚,與永福公主站在一塊兒都如同一對姊妹。
皇后與弘治十餘年的夫妻,伉儷情深,眼看皇上時日不多,這些日子她心中也悲戚萬分,如今兩個不懂事的兄弟還來惹事,心中也著實有些惱了。
其實這事兒要擱在尋常人家也就不算什麼了,不就是大舅哥戴了下妹夫的帽子麼?可是對方是皇上,這事兒就得看你怎麼說了。
他倆本來是受了妹妹的指點,去探望弘治帝的病情,表表做臣子的忠心,弘治帝精神不濟,和他們聊著聊著就瞌睡起來了,兩人不敢驚醒皇帝,又不好一聲不吭就這麼退下,只得在宮角閒談等候。
張延齡來了見弘治帝病情嚴重,擔心他駕崩之後,張家的權勢受到影響,張鶴齡卻毫不在意,在他想來,就算皇帝駕崩,做了新皇的仍是他的外甥,外甥是皇帝,妹妹是皇太后,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他對張延齡笑道:「二弟不必擔心,皇上若真的大行了,我兄弟的權力只怕會更大呢,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都要大封群臣,到那時讓妹妹以太后身份為我們討個差使,神機營不是還沒有正式的營官麼,我們就去掌了神機營,我做營官,你做副將,那可就是數萬雄兵在手呀,而且神機營一向是由王公執掌,我從壽寧伯升為壽寧侯也有幾年了,這回還不弄個壽寧公噹噹?」
張鶴齡說得忘形,瞧見疊放在案上的弘治衣袍,順手取了帝冠往頭上一戴,笑嘻嘻地道:「到那時,當今天下,除了皇帝就是你我了,我們兄弟說話和皇帝說話又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