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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士梁儲也很緊張,他進入內閣以後,寧王府中官也給他送過厚禮,這禮金還沒放熱乎呢,江南半壁就燒起火來,一個弄不好,自己就得葬身這片火海,於是也立即表示忠心,贊同楊廷和的意見,主張立即發兵,討伐叛逆。
老焦芳一張生滿老人斑的臉上淡淡然的如無波的古井,寧王反了當然得平叛,難道等著他打到北京城來?伍文定這份奏章是九天前的急報,現如今安慶城是否還在伍文定手中,寧王是否已經打到了南京城下還不知道,要怎麼出兵、派誰出兵,必然還得有待商榷,老傢伙是不會輕易表態的。
六部尚書也在座,他們面面相覷,一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獻上。有的人心中忐忑,不免想起燕王靖難的舊事,與此刻何等相仿?也是少年天子,也是皇叔造反,只不過燕王是由北向南打,寧王是由南向北打,這天下莫不是真的要換主人?
戶部尚書劉忠則在發愁,他自上任以來就一直在發愁,現在是滿臉的褶子,幹什麼都要錢,他就是管錢的,伍文定奏章中那句「南直隸軍餉,多賴鹽商諸稅。近因戶部周轉不靈,顧募之兵無所仰給,軍心恐難持久,若拖延數月,不免有兵痞生事,欲剿賊平叛,將倚何資?」的話可把他愁壞了。
兵部尚書陸完就一直盯著劉忠看,有句話叫「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又有句話說「皇帝不差餓兵」,現在皇帝要發兵,他是掌兵的,可是錢呢?沒有錢拿什麼打仗?
楊一清眼神閃爍,穩穩地盯著神色自若的楊凌,忽然有點若有所悟。當初楊凌把李森、白重贊、閔文建、何炳文調到江西周圍諸府道任職,名義是為了圍剿白衣匪,當時剛剛擔任吏部尚書的他就覺得有點大動干戈了,事實上這幾位將領大多根本沒有和白衣匪交上手。
現如今發生了寧王謀反事,回過頭來再看這次軍事部署、將領任命,竟是十足十的針對江西而去,整個江西分明是被這些驍勇的戰將完全包圍了,只要南直隸守得住,不讓寧王占據或北進,那麼他們唯有退回江西,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強大攻勢。
想到這裡,楊一清焦灼的心情放鬆了,他唯一有點好奇的就是,威國公怎麼會早早做出這樣的安排?想到楊凌和三廠一衛的親密關係,楊一清不免釋然:想來威國公早就收到寧王謀反的諸多線索,只是事涉藩王,又皆為風聞,不敢上奏天子,這才採用這個辦法預做防備。
禮部尚書王華見楊一清兩眼出神,還以為他正在苦思對策,便清咳一聲道:「楊大人有何見解?」
楊一清聞喚一驚,清醒了過來,他微微一笑道:「威國公爺前往江南剿滅白衣匪剛剛回京不久,想必對江南局勢最是了解,所以本官想先聽聽威國公的意見。」
他這一說,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楊凌,連那些心中直嘀咕的官兒都安下心來:對呀,這個常勝將軍還沒打過一場敗仗呢,有他在此還有何懼?
楊凌坦然拱手道:「皇上,臣以為寧王之亂,不過是跳樑小丑,皇上一彈指就能讓他灰飛煙滅,根本無需擔心。」
「喔?寧王聚兵十五萬,不可小覷呀,愛卿何出此言,快快講來!」正德高興了,馬上追問道。
楊凌一蹙眉,說道:「曹操當年討伐孫劉聯軍,還號稱百萬呢,實則水分高達數倍。寧王處心積慮恢復三衛,又借剿匪掌兵之機安插親信、排除異己,如今看來是早有反意,早就預作準備了,但是他要在數日之間聚合兵馬十五萬,實不可能,依臣之見,他的全部兵力不會超過十萬之眾。
南直隸去年抗倭、今年剿匪,經過連番大戰,軍隊戰陣經驗豐富,戰力有所提升。再加上皇上高瞻遠矚,派遣了許泰、江彬都驍將鎮守南京,有他們在,我相信現在寧王未必能夠順順噹噹攻到南京城下,那麼我們大可從容布置,命湖廣、兩廣、福建、浙江各路軍隊進發,蠶食寧王的勢力。
江南水師已駐紮長江水道,寧王的戰船必不能北進,他們既不能北上,又攻不下南京,後方根本又受四面之軍圍剿,唯一的選擇只有退回江西去,局縮於彈丸之地,要消滅他們又有何難?
唯一可慮者,是支撐打仗的軍餉,將士們浴血疆場,如果連養家餬口的軍餉都發不出來,軍心必亂,那時就給了寧王可乘之機了。如能儘快剿滅他們也罷了,可是如果一旦有所差池,戰事拖延幾個月,那就不好辦了。
江南距此千五百里,快馬往來也需大半個月,在京中傳達各種命令,勢必影響戰局進程,臣以為皇上可遣一名將領,授招討大將軍印,調度江南諸府道官兵,全權負責平叛事宜,如能快刀斬亂麻,迅速平息叛,則所耗軍資,僅憑平叛剿獲的寧王府財富,就足以應付了。」
焦芳捻著鼠須溜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道:「老臣以為國公所言甚有道理。寧王之亂並不足懼,掣肘朝廷的不過是糧秣錢財,如能派遣大將臨陣調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平定反叛,則禍患消弭極易。老臣舉薦……」
正德一拍桌子,把捻著鬍子搖頭晃腦的焦閣老嚇了一跳,只聽正德喝道:「說得好!寧王跳樑小丑,何足懼哉?朕要御駕親征,朕要率外四家軍,以威遠大將軍朱壽的命義親自出兵平叛!」
「啊?」焦閣老張口結舌,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結結巴巴地道:「老臣是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