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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工夫,馬到門前,馬上騎士一提馬韁,健馬長嘶,人立而起,踢得前邊積雪飛揚。前足未落,馬上騎士已輕身落地,大步搶進門來。
劍拔弩張的雙方不知來人是敵是友,都瞪著他不發一言,這人玉面劍眉,瑤鼻細口,看起來英氣勃勃,雖是個俊俏的小後生打扮,但楊凌和楊虎都一眼識破了她那極簡單的易容,楊虎已喜道:「娘子,你來得正好,與為夫聯手,殺了楊凌為兄弟們報仇!」
霍五爺五指扣緊那壺滾燙的開水,本已打算擲向楊凌,這時也驚喜地站起來道:「鶯兒?我的乖侄女,可讓五叔擔心死了,快過來,楊凌不過帶了二十名侍衛,咱們叔侄聯手,輕而易舉就能殺了他!」
崔鶯兒虎著俏臉道:「五叔,咱們的正主兒是彌勒教,要報仇那是狗拿刺蝟,無處下口。要為百姓,坐江山咱沒那份本事,真害了皇帝和楊凌,正遂了彌勒教的心意,關外的韃子再趁勢闖進關來,咱們不得承受幾輩子罵名?」
她秋水般的眸子瞥了楊凌一眼,向眾人雙手抱拳,團團一揖道:「各位兄弟,你們有我崔家老寨的人馬,有我相公飛虎澗的兄弟,崔鶯兒和眾位兄弟同進退,共生死,可曾怕過事麼?就是那位欽差大人……」
她妙目橫睇,睨了楊凌一眼,傲然道:「我也親手將他抓來,在十萬大軍重重包圍中安然逃去,鶯兒不是怕事的人,可是咱們江湖人講究冤有頭、債有主,楊府是只肥羊,咱們是綁票兒的,能不能得手,那得各憑本事,沒聽過綁匪失了手,把肥羊當成仇敵的,那是咱們學藝不精。
可要是咱們被人糊弄著去綁人,是中了別人驅虎馭虎的計,你們說這仇該不該報?如今明擺著彌勒教想對付楊凌,我們山寨剛被官兵拔了,卻巴巴地跑來當人家的馬前卒,幹些人家牽驢咱拔撅的蠢事,說得過去麼?」
她不滿地瞪了楊虎一眼,說道:「你們一先一後地出了城,我就跟出來了,沒別的意思,我不同意殺楊凌,憑就憑咱山寨上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該說的道理我早說過了,贊同我的兄弟,請站過來!」
崔家老寨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都是年輕一輩的山賊高手,崔大小姐在他們眼中的號召力遠不是已經過氣的霍五叔比得了的,崔鶯兒凜凜然一番話,他們手中的刀不由慢慢放了下來,腳步遲疑地向崔鶯兒走去。
楊虎氣得肺都快炸了,瞋目大喝道:「崔鶯兒,你瘋啦?你是我老婆還是他楊凌的老婆?竟然胳膊肘兒往外拐?你不幫我,還要把兄弟們拉走,這是為人妻的本分麼?好好好!」
他氣極而笑,說道:「我一直忍你、讓你,可不是怕了你,你還真當自己是楊跨虎了,回了山寨我要把各山各嶺的寨主都請來,當面向岳丈大人問個明白,他教出來的好女兒!」
霍五叔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雖說他疼崔鶯兒,可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哪有老婆逆著丈夫的,這不是大逆不道麼?再說自己來時老爺子發過話的,要他壓制著崔鶯兒,不許她干涉楊虎的大事。
霍五叔厲聲道:「你們幾個混帳,老爺子派你們出來時是怎麼說的?一切聽從姑爺安排,現在也跟著鶯兒胡鬧?楊凌出出入入侍衛如雲,除了今天,還有這麼好的機會麼?聽我的,一齊抄傢伙,做了他姓楊的,否則崔老大的山規,你們幾個是曉得的。」
幾名崔家山寨的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左右為難,一時不知該聽誰的話了,崔鶯兒俏臉一白,說道:「五叔,楊虎利慾薰心,你還給他撐腰?」
霍五叔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鶯兒,莫怪五叔說你,你現在鬧得是不像話了,叫外人聽去笑話,咱們混山寨的人,居然幫起官兵來了,以後你讓你爹、你男人,怎麼在綠林中立足?」
劉大棒槌看著這通窩裡反不禁大樂,他眉開眼笑地道:「好樣的,這叫深明大義,那個……那個紅拂夜奔,嗯嗯,就是長得太沒女人味啦,要不這麼明事理的女人,他一個馬賊頭子不要就不要唄,跟了我們大帥吃香的喝辣的吧!」
崔鶯兒聽他胡說八道,氣得俏臉微暈,手腕一抖,一枚鐵蒺藜倏地飛向劉大棒槌滔滔不絕的大嘴,伍漢超早有準備,一枚銅錢迎上,「叮」的一聲,兩枚鐵器撞飛到一邊去了。
劉大棒槌嚇了一跳,罵道:「他娘的,山賊就是山賊,翻臉比翻書還快!」
伍漢超冷笑道:「他是個粗人,楊夫人何必與他計較?楊大當家是想占我們人少的便宜麼?不好意思,實話對你說,就憑我們這些人,你們就未必討得了好去,更何況,這位五叔還真說著了,我們大人出入侍衛如雲,豈會只有這點人馬?」
楊虎、霍五叔和紅娘子等人先是怔了一怔,隨即回過味兒來,不由得臉色大變,門口一個大內高手微微一笑,見伍漢超向他使了個眼色,立即手腕一翻,一枚響鏢直揚上頭。哨音傳出老遠,片刻工夫,兩邊村中小巷數百名番子提刀佩箭,蜂擁而出,將這棚屋團團圍住。
只見幾個番子從腰間取出系了長繩的黝黑鐵索,擲上棚頂,四下一拉,「轟」的一聲,整個棚子被拉得四五分裂,好在棚頂沒有浮灰,全是積雪,棚中眾人揮舞兵器一通擊打,將輕薄的木板擊得粉碎,身上只落了一層雪沫子。
有劉大棒槌那根八尺長的大鐵棍,楊凌立處自然也毫無危險,一時間整個棚屋全然不見,所有的人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四下密密匝匝的利箭已對準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