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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勇敢,一個文弱書生,竟敢躍下陡峭的冰峰。還有,想起摔下山時,他一直緊摟著自己,把自己墊在上邊,馬憐兒心中一陣甜蜜,眼中不覺悄悄浮起一抹溫柔。
楊凌還不知道自己現在就像一隻開屏的孔雀,不過是從後面看的。他興沖沖地轉過身對馬憐兒道:「韃子不敢這樣下山,我們到林中躲一躲,避過他們的搜索。」
馬憐兒看看蒼涼的林海,那裡邊寂寂然飛鳥絕蹤,杳無人跡,她有些遲疑地道:「這麼陡的山坡,他們應該不會下來吧,我們若是在林中迷了路,就要被困死在這裡了。」
楊凌臉皮子一抽,乾乾地道:「若只是我,韃子未必會追,但是再加上你可就不好說了,還是躲一躲吧。」
馬憐兒柳眉霍地一挑:「你什麼意思?難道我是禍……嗯……那我們躲躲吧。」她話鋒一轉,訕訕地道。
……
楊凌抓起一團雪塞到嘴裡,慢慢含化了,等到雪水不再冷了才慢慢吞下去,同時謹慎地四下望著。馬憐兒也狼狽不堪,汗跡淋漓、釵橫鬢亂、裙裾和襖袖也刮成了一條條的破布。
雪停了,已是傍晚時分,空山寂寂,四野茫茫。這對叫花子仿佛置身於「瑤池仙境」。岩石,松樹,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在大雪的覆蓋之下,一派銀裝素裹……
很美很原始的景色,足以讓人流連忘返、心曠神怡,如果他們不是迷了路,而且後邊跟著一頭狼的話。
本來兩人只想在林中躲避一時,但是當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密林中時,一隻覓食的狼幽靈般地出現在他們身後。兩人第一反應就是逃跑,那隻狼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邊,等待耗盡他們的力氣。
馬憐兒在草原上住過多年,她知道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的下場就是輕易地成為這頭狼口中的食物,她從雪地上抓起一根大雪壓斷的樹幹同那隻大青狼對峙起來。
楊凌見她不跑,也拾起一枝樹幹加入了戰團。現代人可能從小就聽過太多大灰狼的童話故事,但是真正見到這種外形和一隻土狗差不多的動物,一個手中拿了大棒的成年人很難對這條「土狗」產生太多的畏懼。
馬憐兒深知狼的可怕,楊凌卻不知,無知即無畏,楊秀才提起棒子大喝一聲,當頭一棒狠狠地砸了下去。楊凌的體格雖然不好,這全力一棒也足以打破一個體魄健壯者的天靈蓋。
棍子結結實實地打在大青狼的腦袋上,楊凌還來不及高興,馬憐兒已大叫一聲:「小心!」揮起棒子橫掃過來。那隻大青狼挨了重重一棒,像狗兒般嗚咽著在地上打了個滾兒,又一骨碌爬起來,惡狠狠地向楊凌縱身猛撲過去。
楊凌被青狼迅捷的反應駭了一跳,他已經看清大青狼口中森白的牙齒了,這時馬憐兒手中的棍子帶著一溜兒風聲也到了,棍子狠狠掃在狼的後腿上,青狼慘叫著摔在地上,一瘸一拐地逃進一叢灌木中,仍然兇狠地盯著他們不放。
馬憐兒雙手緊握木棒,對楊凌說:「狼的頭蓋骨非常堅硬,要打就打它的腿和腰。狼是『銅頭麻杆腿,鐵尾豆腐腰』,盯住那兒打。」
那頭青狼也覺出這兩個生物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但是卻不肯退走,兩人追上去,狼就逃開,返身走開,狼又跟上來,就這麼走走打打,一直轉到現在,那頭青狼不見了去向,兩人也迷了路。
現在他們已累得寸步難移,衣內濕透,內裳的汗水快結成冰了,凍得人瑟縮發抖。眼看天近黃昏,如果就這樣過夜,兩人不被狼吃了,也得活活凍死。於是在馬憐兒的指點下,楊凌學到了一手野外求生的本領:掏雪窩子。
樹林內積雪覆蓋了不少參天古木,古木折斷倒下,下面便形成一些坑洞。面積雖不大,但有空隙可以透氣,楊凌掏空壓實了雪洞,又搬了兩截枯樹幹進去,兩人蜷縮著坐在裡邊,既可以禦寒,也可以躲避野獸。
夜幕完全降臨了,楊凌的雙腿已經完全凍僵了。馬憐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和楊凌擠成了一團,螓首搭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
「不能睡,我們說說話提神,一定要熬到天亮。」楊凌的眼皮也快合上了,他掐了自己一把,硬著舌頭沖馬憐兒喊。
「唔……楊秀才、楊驛丞、楊大哥,你做做好事,我又累、又餓、又困,我靠一下、靠一下,就一小下兒,等天亮了……就好。」馬憐兒有氣無力地哼著說,柔柔弱弱的腔調簡直像是在撒嬌,如果是在炭火薰香的閨房裡聽到這樣的聲音,一定讓人香艷入骨、想入非非。
「不行!」楊凌雖沒有野外生存的經歷,但是從報刊雜誌中卻看過太多睡夢中凍死的事跡,他想喚醒馬憐兒,馬憐兒倦得一動也不想動,整個柔弱無骨的身子懶洋洋地靠在楊陵身上,耍著賴不肯起來。
「不行,給我起來!等天亮了,你也凍死了,身上結了一層冰,硬邦邦的連狼都啃不動!我不想拖著一具冰雕回去!」楊凌急了,伸手拍她的臉頰。
嘴唇一疼,馬憐兒睜開睡眼,洞穴內黑漆漆的,但是楊凌的鼻息就噴在臉上,好暖,那是唯一的溫暖,馬憐兒更困了,她喃喃地道:「聊……聊什麼啊?讓我……睡一會兒。」
「不能睡!」楊凌焦灼地道:「打起精神來,我的身子骨兒,怕是挨不過今夜了,女人脂肪層厚,比男人抗凍,我把衣服脫給你穿,不能睡,能活一個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