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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又做了個很瀟灑的動作,把披散下來遮住眼睛的頭髮向左右一分,然後指著黯夜道:「皇上,這個狗才身染絕症,可是他們竟然騙婚騙到了公主頭上,臣打聽到消息真是嚇得魂飛魄散,情急之下倉皇入宮,見皇上正要頒下婚書,情急之下來不及稟明,在君前失了禮儀。這個殺才明知自己隨時都會斃命……」
他低頭一瞧,黯夜直挺挺的躺在那兒,口鼻間糊滿了污黑的血液,顯然已經死了。楊凌一愣,隨即理直氣壯地道:「皇上你看,果然隨時都會斃命!」
楊凌嘴裡說著,心裡趕緊思忖道:「壞了,怎麼把人打死了?這下得把金針劉、開藥鋪子的,還有黯家煎藥的僕人都找來才說得清了。」
正德倒沒讓他費那力氣,他對楊凌已經養成了條件反射性信任,再低頭一瞧,黯夜直挺挺在躺在那兒,滿嘴污血,湧出的血液都是黑的,哪裡還有懷疑,剎那間猶如一瓢雪水從頭澆下,正德皇帝的頭皮冷酥酥的一陣陣發麻:他後怕呀,剛剛的婚書要是遞出去,自己妹子的終身就完了。
人人皆有逆鱗,正德的逆鱗就是不要欺侮他至親的人、不要背叛他的感情。一見這模樣正德「嗷」的一聲,跟瘋了似的撲上前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口中喝罵道:「果然狗才、好個殺才、連朕的妹子也敢誑,朕要殺了你!朕要殺了你!」
可憐黯夜死了還被龍足一頓作踐,正德發起火來也不管腦袋不顧腚的,片刻工夫把他的遺容踢了個面目全非,小舌頭都耷拉了出來。
馬永成聽楊凌一說,心裡「咯噔」一下,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了:這下壞了!竟有這種事!畢真那狗東西不是說小小傷風麼,怎麼成了身患絕症了?這個混帳東西,連這種錢也敢賺,真他媽的活膩了。
他也沒有懷疑楊凌的話,首先楊凌沒有必要撒謊,再者黯夜本來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現在死在那兒嘴裡流出的血都是污黑的,分明內腑有著極嚴重的病症。
楊凌一腳踹死駙馬、未經宣召闖宮見駕、還……還跳上御宴,他以為他是一盤菜啊?若沒有真憑實據,堂堂國公會幹出這麼出格的事嗎?
「畢真得死!一定得死!」他和幾個小太監急急上前抱住正德,把皇上拖開,嘴裡一邊勸說,一邊在心中打著惡毒的主意。
正德皇上哆哆嗦嗦地坐在椅子上,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嚇的,他呼呼喘著粗氣道:「傳旨!傳旨!黯家欺君犯上,騙婚公主,滿門抄斬!」
「是是是!」馬永成滿口答應,楊凌此時已經清醒過來,覺得反正黯夜上下也跑不了,這事倒不必著急,當務之急還是公主那裡。今天大張旗鼓舉行儀典,公主出降,下嫁駙馬,黯家百十口子人招搖過市赴皇宮舉行尚公主大典。
如今駙馬爺被自己……也不知是踹死了還是壓死了,緊跟著大隊官兵抄了他的家,皇上的氣是解了,永福公主怎麼辦?流言蜚語的,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傷害有多大?
楊凌見正德氣得哆嗦,就想著殺人泄憤了,立即一撩袍子,就要跪倒啟奏。結果這一撈,只抄起幾道布條,那袍子已撒成碎縷,跟丐幫中人相仿了。
楊凌乾脆丟開布條,跪倒在正德面前,磕頭道:「皇上,臣作為公主大婚主選官,不能明察秋毫,險些誤了公主終身,臣有罪!」
「你當然有罪!」正德還在後怕之中,氣得拍桌子摔碗地道:「楊凌啊楊凌,朕最信得過的就是你,你……你你……你險些誤了朕的御妹啊,女子一旦嫁人,大錯鑄成,把天翻過來也補救不了。朕的妹子差一點兒就……你……你明明看出那狗才一臉的病容,怎麼就不好好查查呢?」
楊凌慚然道:「臣有罪,當時瞧他咳嗽不止,畢公公說是偶感風寒,臣便要畢公公找兩位太醫給他診治一下,以免君前失儀,畢公公也說找人看過了。臣便大意了,實實的想不到……黯家竟敢用垂死之人騙婚於天子呀。」
正德皇帝雙眉一擰,殺氣騰騰地道:「畢、真?」
馬永成一見機會來了,立即哈腰道:「奴婢還說呢,怎麼皇上挑選駙馬時,畢真搶著稟對,一個勁兒替黯夜說好話,根本不容國公和國舅爺插嘴呢,他一定是收了黯家的賄賂了!」
「去!去去!把畢春那個畜牲給朕拖來!」
「遵旨!」馬永成一陣狂喜,立即喚過四個錦衣帶刀校衛和兩個小黃門,跑出去找畢真了。他是宮中內務大總管,手中管著錢糧用度,那是宮裡第一大肥差,買通的心腹太監、侍衛極多,要整死一個失了勢的太監,自是輕而易舉。
看看楊凌還滿臉慚愧地跪在那兒,正德皇帝長長地舒了口氣,嘆道:「算了,你起來吧,總算你來得及時,否則朕愧對父皇和御妹啊。起來吧,朕罰你將功補過,去把黯家給朕抄了,滅他的九族。」
正德一拍桌子,英俊的臉蛋也猙獰起來,咬著牙冷笑道:「騙啊騙的,騙到皇家來了,不好好嚴懲,蹬鼻子上臉的混帳就更多啦!他們就不怕事後朕大怒嚴懲嗎?」
正德說到這裡,想了一想人家還真的不怕,到時就說是突患急病死了,那你只能怨自己命不好,要不是頂著個公主的招牌,說不定人家男方還咒罵你女子命硬克夫呢,到時這啞巴虧還真就得吃了,那時下旨抄家殺人,全天下百姓怎麼看?以後還有人敢沾皇家的邊嗎?誰敢保證一輩子不得急病?真毒呀!正德想到這裡,不由又是狠狠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