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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漢超剛剛投在楊凌門下,若能擒住這名大盜那是大功一件,極為露臉,怎肯舍她離去,立即飛身追去,在他想來,楊跨虎既生了怯意,憑他的功夫要將她生擒活捉也不為難。
可是那蒙面女子十分刁鑽,仗著身形小巧,在人群中左兜右轉,借著人流的掩護,伍漢超始終無法擒住她,堪堪追出兩條街,伍漢超心中一動,忽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他原來認定這武藝精湛的女子就是紅娘子,盜首來孤身行刺,看來是窮途末路無人可用了,這才放心地追上來,可是萬一她另伏有人手,憑楊凌手下那些慣於疆場拼殺、不擅小巧功夫的侍衛能護得了大人周全麼?
伍漢超想到這裡,再不敢貪功苦追,立即返身向原處奔去,回到原處只見一隊官兵圍在那兒,地上躺著一具屍體,四個番子都已身上帶傷,伍漢超的心提了起來,惶然搶至近前,只見一個侍衛手捂肩頭,鮮血涔涔滲出,他也不管不顧,只是向巡城的刀快們大聲咆哮道:「還站在這兒幹什麼?內廠楊督被賊人劫走了,快快通知五城兵馬司搜索全城,叫京營鎖了九門,快去!」
昨日楊府遇襲,雖說來犯的悍盜幾乎全殲,匪首也已逃遁,按慣例再兇悍的強盜露了海底在官府落案,也得立刻遠走高飛,不敢再在事發地停留,但巡城御使仍不敢大意,在他嚴令下,十人一隊的刀快滿城遊走,哪裡有些風吹草動也休想瞞過他們。
這裡剛剛發生械鬥他們就已聞訊趕來,五名負責斷後的大盜已有一人中刀而死,余者見勢不妙,唿哨一聲作鳥獸散,混入人群轉瞬間逃得無影無蹤,四名侍衛又急又氣,忍不住向這群蠢貨大發雷霆。
內廠總督在京師被擄,五城兵馬司聞訊叫苦不迭,立刻傾巢而出,執刀持槍的衙役們氣勢洶洶地封鎖了所有的路口,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全城宵禁。
刑部趁著宮門尚未落鎖急急將消息遞進宮去,正德聞訊大怒,立即下令九門落閘大索全城,急召劉大夏要他將霸州一帶聚眾作亂的盜匪清剿乾淨。刑部、京營、東廠、西廠、錦衣衛受了聖諭,也是人馬四出,鬧得整個京師雞飛狗跳。
這些各部各司衙門的官差老爺們,借著這個機會專挑那些大戶人家為難,藉口有人告發上門徹查,順手牽著撈些值錢的財帛。富紳豪商們怎肯讓這些如狼似虎的差役們內外搜查,為求平安只好花錢了事,把這些大爺哄走。
奈何這一撥去了,那一撥又來,楊凌的影兒都沒見著,這些人倒是發了一筆橫財。消息傳回山上,吳傑聞訊大驚,楊凌若是有了閃失,那內廠的天便塌了,饒是他一向機警沉著,也被這消息駭得心亂如麻,一時沒了主意。
倒是黃奇胤甚是沉著,向匆匆趕來報信的番子問明詳情,叫他立即回去嚴囑伍漢超等人候在刑部不可返回楊府,他面帶憂色地對吳傑道:「吳大人,切勿自亂了陣腳,那大盜擄而不殺,必然另有所求,大人一時半晌不會有性命之憂。」
吳傑定了定神,說道:「是了,本官聞訊惶急,心中倒沒了主意,他們擄走大人必有所圖,京師房屋鱗次,居民百萬,若是隱遁,實是無法搜尋,黃老有何妙計?」
黃奇胤道:「夫人有孕在身,若聽說大人遇險,驚駭擔心之下,難保不會有個閃失,大人要立即派人嚴密封鎖威武伯府,不可將廠督的消息傳入府去。」
吳傑聞言凜然,楊凌生死未卜,一時無處追尋。他只有這一個子嗣,這確是一件耽誤不得的大事,他向聞訊趕來的柳彪道:「柳千戶,此事交給你了,定要護得闔府安全,不可有失!」
柳彪神色凝重,一言不發,匆匆抱拳離去。吳傑想了想道:「那女盜擄了大人,心中忐忑,未必敢在京中停留,不過她既擄而不殺,勢必有所圖謀,去也不會去得遠了。
彭檔頭、連檔頭、馮檔頭、楊千戶,你們各領一軍,立即趕赴京城四門,查問有無可疑車馬,循蹤搜索,切記要小心從事,萬萬不要迫得緊了,逼得那盜匪狗急跳牆。」
四人轟然一喏,也急急閃身去了。吳傑與黃奇胤對視一眼,長嘆一聲道:「如今你我只有坐守在此等候消息了,但願大人他……吉人天相!」
……
楊凌被鋒寒的利刃逼住咽喉,他心中念頭急轉:紅娘子冒著偌大的風險將他劫走,看來是尚不知楊虎已經逃遁。
若是她早早得知楊虎的確切消息,想必也要想盡辦法逃離京城了,又怎敢冒此奇險來劫擄自己?可也恰是她尚不知丈夫死活,投鼠忌器之下,才不敢殺了自己。自己因此惹禍,亦因此保身,看來一時是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馬車疾行顛簸,楊凌想到這裡,暗暗鬆了口氣,望著崔鶯兒姣好雪白的俏臉,他輕輕一嘆道:「前日你是我座上客,今日我是你階下囚。楊夫人,本官對你夫婦禮敬有加,未嘗有一絲惡意,為何集中數百梟雄,欲將我一門剪滅?」
崔鶯兒想起丈夫的目的,心中閃過一絲慚愧,隨即卻又惡顏相向道:「你是官,我是賊,官與賊本就勢不兩立。官兵抓匪、匪殺官兵,各憑本事,還需要什麼理由?」
她想起丈夫生命不明,他帶來的兩百名得力手下幾乎被眼前這個書生殺得精光,不由恨得銀牙緊咬,狠狠地問道:「快講,我丈夫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