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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感性動物,宋小愛對楊凌是一種盲目的崇拜,城下約有一萬多人,她認為國公大人一定有辦法克制,可是若城下是一百萬人,見了楊凌這般悠閒,她還是會認為楊凌一定有辦法,粗枝大葉,莫如小愛。
伍漢超卻有些緊張,他看著城下正在徐徐分散,誘引著城頭火力,同時發箭掩護後方攻城器械逼近的響馬盜道:「國公,劉六停攻幾天,固然是摸不清咱們的虛實,同時必然也在做攻城的準備,他既然敢來,怕是就有一定的把握,要不要建議羅將軍從其餘三城抽調部分人馬?」
城樓中本地守軍的一些將校士卒頓時屏住了呼吸,側耳傾聽楊凌說話。楊凌搖頭一笑道:「把握?他能有什麼把握?他是不得不來,否則就得放棄立足山東、北扼京師的計劃,獵食於江南,遠離了京師,固然是一頭扎進了繁華世界,但是在那裡想立足更難。」
他頓了頓,又道:「德州城,劉六一定取不下。守城失敗者,不外乎敵強而我弱;城大而人少;糧寡而人眾;輜重積於外;將士不奉命。此外就是外水高而城內低,土脈疏而池隍淺,守具未足,薪水不供,雖有高城也要棄守。
德州城兵強馬壯,壕深牆厚,六萬大軍足以維城。而且糧草豐足、水道暢通,嚴刑賞重、律法森明。沒有十倍之敵,根本不可攻!」
仿佛在印證楊凌的話,驟雨一般的利箭,還有轟鳴的大炮,完全壓制住了剛剛撲到時聲勢駭人的劉六大軍,前方敢於作勢挑戰的響馬盜已經不多,不過後續的車子已經漸漸推了過來。
官兵在城上對響馬盜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可以迅速做出應對,可是附近沒有高山,由於官兵的大炮,響馬盜又不敢建造巢車一類的瞭望工具,在敵我之勢的了解上就吃了大虧。城內守軍如何布防、調整,火力部署如何,他們在城外只有等到打起來了才能估計出幾分,而他們在城外有什麼舉動,城內卻能第一時間了解。
此刻,響馬盜的舉動便被官兵一眼識破。「床弩!是床弩,他奶奶的,他們居然搞到了床弩,快,給我轟掉它!」羅士權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床弩是一種安裝在木架上的大型弩,500米內洞穿人體,堪稱弩中霸王。南宋時宋軍就曾用床弩射殺了蒙古大汗蒙哥,從而引發了忽必烈和阿里不哥間的汗位之爭,南宋因此得以又延續了十餘年。
床弩發射的箭以木為杆,以鐵槍頭為鏃,以鐵片翎作尾翼,號稱「一槍三劍箭」,實則是帶翎的短矛,以之守城,攻方的轒轀車,雲梯,木幔,巨盾等等遇之莫不破爛;以之攻城,城壘不整,如果是土城木寨,更是摧枯拉朽。
在當時,這算是重型攻城武器了,難怪羅指揮緊張。城頭的守軍緊張地挪移著大炮,估算著目標位置。床弩雖說是重型兵器,但那只不過是相對於士兵手中使用的弓弩而言,放置在簡易的平板車上,是很容易移動的,重炮要瞄準它的位置談何容易。
不就是床弩嗎?誰沒有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調防德州城的喬四海見大炮無法捕捉響馬盜以驢馬拉動的床弩車,不待羅士權吩咐,就用一口十足十的山東腔吼叫著讓人把守城床弩推到了城頭正中,準備來個床弩戰床弩。
「嗡!」一股迅速磨擦空氣的震盪波從眾人的耳畔掠過,那種高音一時壓過了人喊馬嘶,刺激著人的耳鼓,就像一架戰鬥機以極速從頭頂倏然掠過。
楊凌只覺耳根奇癢,片刻之後才聽喬四海的聲音從城頭傳來:「他們在發射『踏蹶箭』,集中滾石檑木、火油石灰,他們要強行攻城了。」
楊凌一聽「踏蹶箭」就明白了,在大同邊軍中他雖未見過「踏蹶箭」,卻聽人詳細說起過。所謂「踏蹶箭」,就是用床弩將短矛成排地釘在城牆上,供攻城者攀緣登城,有如一部機動雲梯。羅指揮趴在城牆上倏地探頭看了一下,只見五桿短矛筆直地插進牆縫中,儘管矛短,尾部猶在急劇顫動,發出蜂群經過般的嗡鳴聲。
他只看了一眼,就急忙縮回了頭,旁邊士兵忙以豎盾遮蔽,果然,劉六軍中有人見隙插針,篤篤幾聲,盾面上落了一排冷箭。
不要以為青磚包牆這種利矛就射不進去,且不說磚的質量本身就有好賴,而且建築之時粘土、夯土的說道更多。
昔年巨富沈萬三助太祖建南京,兩人各自命人建築一段城牆後,朱元璋前去檢驗,令士卒持鐵錘砸城牆,一錘下去,自己負責修築的城牆便被擊破了,而沈萬三重金僱人、親自監工建造的城牆連中三錘而不壞,朱元璋大怒,斬禍首令重建,京城如此,別處可見一斑。
當然這種擊破是針對磚面而言,不會造成城牆坍塌,首先那磚就是極巨大的一塊,再加上城牆甚厚,寬有十餘丈,光是堆在那兒用十頭牛也撞不倒了,何況還有重重夯土,更加結實。
只不過牆面實在就談不上如何堅硬了,那排短矛深入半尺,就已固若磐石,只消依次一排排呈現一定坡度向城牆射去,便如在城牆上搭了一層樓梯,漫說攀爬,響馬盜側身立於牆下,跑也跑上去了。
羅士權扶了扶帽盔,冷笑道:「異想天開!本官豈能容你們這幫賊子得手?來呀,把磚擂捆在一塊兒,拋擲砸矛,把它們砸斷!」
城牆內堆有木擂、泥擂和磚擂,其中磚擂最重,適宜砸破。十幾根以燒磚技術製成的磚擂被迅速捆成一捆,兵士們一擁而上,喊著號子將重重的磚擂舉上城牆,然後滾壓下去,這樣縱然不能一次把矛全部壓斷或壓的脫落,再來一次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