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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個時代的政府運作方法實在不是楊凌所能了解的,楊凌的前世雖然做到保險公司的處長,但那時的管理架構和制度,哪怕沒有這個處長,整個機構的運作也不會受到太多的影響,現在則不同,幾乎大事小情都要他來拿主意,楊凌鬧了個焦頭爛額,便連日常的公文都處理不明白,如何能有所建樹?
他直了直身子,捶著後腰愁眉苦臉地看著那一堆案卷,臨近年關,遞運處有一批大內採辦的西域特產要運往京城,大車和騾馬不敷使用,請求縣衙予以解決。
接承處接到兵部公函,近期有大軍調動,要在夜間經過雞鳴驛,這夜間開放城門、安排差役和官兵把守城門、嚴防有人夜間趁亂進城也需好好安排一番。
年關將近,宵禁已經取消,有關治安、緝盜等方面的事,他是刑名師爺,自然也要安排到他身上來處理。
烽火台的煙訊、火訊有關用料需要更換了、城郊竇家的耕牛失蹤了、城西劉家坳易家養了三年的大肥豬被盜了、李家集幾個地痞調戲小寡婦兒了、城北頭兒郝家的孩子玩炮仗點著了賀家的柴禾垛,賀家上門理論打傷了郝家的兒媳婦,郝家告賀家上門行兇傷人,賀家告郝家引燃大火……
更要命的是,拖欠官府稅賦的農戶實在太多,有的只拖了一兩年,有的拖欠已達十年之久,陳芝麻爛穀子,簡直沒個頭緒。
一開始楊凌還拍著桌子要王班頭帶人去把拖欠最多、時間最長的刁民洪滿倉抓來,想來個殺一儆百,待聽王班頭告訴他上上任縣太爺曾經用過這個法兒,結果逼得洪滿倉的老婆上吊、洪滿倉也變得半瘋半癲,事情被一些文人舉子知道後憤憤不平,事情鬧上戶部,縣官罷官免職的事之後只得作罷。
還是主簿王養正看這位年輕的同僚待人和氣、辦事認真,於是偷偷告訴他,黃縣丞在本縣呆得年頭最長、他已經侍候了兩任縣太爺了,這位老縣丞是個很有辦法的人,算得上官場上的老油條了,不妨求助於他。
楊凌聽了這話咬了咬牙、買了十斤肥豬肉、一包好茶上門求教,誰料那黃縣丞只是手把手地教小孫子練字,聽了楊凌的來意只是淡淡一笑,盡扯些有的沒的就是不肯幫他支支招兒,不過那豬肉和茶葉倒是老實不客氣地笑納了,弄得楊凌哭笑不得。
「唉!」想起這事兒,楊凌重重地嘆了口氣,有點兒心疼自己花的那二十四文錢,家裡那個小丫頭偶爾買點肉,都扒拉到他碗裡,自己不捨得吃一口,早知如此還不如把肉拿回家給那可憐又可愛的小女孩兒打打牙祭呢。
他提起筆來,將算好的結果寫在上呈戶部的公文上申報明年所需的錢糧:「雞鳴驛一眾官員衙差共計79人,驛卒158人,城內守軍260人,長夫45人,驛馬82匹,年支餉銀7647兩,馬料52石。另:西城門戰台出現裂痕,需予修補,計需銀兩116兩。」
將公文帖子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墨跡,小心地擱在處理好的一疊公文上,門帘兒一掀開,一個青袍人舉步走了進來。屋裡另外幾個負責抄錄整理文書的小吏忙站起來道:「閔大人。」
楊凌抬頭一看,連忙也起身施禮。那人正是閔縣令,穿了身尋常衣裳,他隨意地擺了擺手,大聲嚷嚷道:「行了行了,見天兒常見,還行個啥禮,眼瞅著時辰不早了,今天都散了吧。」
那幾個小吏忙唯唯諾諾地開始各自收拾東西,閔大人走到楊凌面前,見他已處理好了近一半的公文,不禁翹起大拇指贊道:「先生好本事,本縣一看這些東西就頭疼,想不到你這麼快就處理了一半,哈哈哈……」
楊凌苦笑不已,他處理得的確很快,不過大多都是上承下接的東西,真正棘手的想要處理起來哪有這麼快的,且不提那些陳年拖欠賦稅的人要分門別類,惡意拖欠的、確實家境貧寒的,這些統計調查工作就要做上許久。
單是那些這家走失了耕牛、那家被偷了肥豬的案子哪一件要處理時不需要派幾個人去,調查起來最快也得三天五天,這些散碎事情都不大,可是哪一件都要人要時間,要處理起來想快也快不了。
以前看電視那些做官的動不動就微服私訪,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看來是純屬扯淡了,一天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哪裡由得他動不動就離開官衙親自去查什麼案子。
不過這些事他自然不便向縣太爺訴苦,只得連聲道:「哪裡哪裡,大人過獎了。」
看看那些小吏都走光了,閔縣令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是個粗人,不用跟我來讀書人那一套,不在公堂上時用不著這麼客氣。對了,收拾收拾趕快跟我走,馬驛丞為了答謝你我,請我們去鴻雁樓喝酒看戲呢。」
楊凌聽了不禁躊躇道:「啊?這個……大人是否先行一步,我得先回家一趟告訴內人一聲,免得她在家牽掛。」
閔縣令放聲大笑,一擼鬍子在他肩上狠狠捶了一拳,笑罵道:「哪來這許多囉唆,男人嘛,想回家時自然就回家了,不想回去時女人就好好在家待著,告訴她作甚?走走走,年輕輕的倒生了個懼內的毛病。」
閔縣令也不由他分說,拉著他出門便走,楊凌無奈,只得隨他而去。閔縣令既穿了便服,便也不坐官轎,加上這雞鳴驛城也不大,南北城門間只有四里地,鴻雁樓就在金光寺旁,和縣衙只隔著一條街,更不耐煩坐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