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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愛急忙解釋道:「我知道伍大人是不會原諒我的,可我還是要說,我臨走吩咐人好生關照你,是……就是好生關照你,誰知道他們弄擰了我的意思,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我無話可說……」
伍文定瞪眼道:「管他誰的意思,今天是我誤會了你,也衝撞了你,你是三軍主帥,該治我的罪,嗯,該當的,是老夫有眼無珠。嗯,老夫還就吃這一套,這樣難得的好孩子要是歸了別人家,那我老伍不是更有眼無珠?不甘心!這虧不能吃,堅決不能吃。」
「嗯?」宋小愛也有點懵了,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她不解地看著伍文定。
伍文定話音一轉,狡猾地道:「可是不管咋說,論公呢,雖是我得罪了你。可要是論私呢,可是你大大地冒犯了我,你說我該不該追究你呢?」
宋小愛垂頭喪氣地道:「伍大人想怎麼罰,就怎麼罰好了,宋小愛絕無怨言。」
「好!這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不能反悔!」伍文定急忙叮上一句。
「那是自然,宋小愛雖是一介女流,可也說話算數!」宋小愛揚起頭,倔強地道。
伍文定大喜,連忙說道:「你說的,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反悔。我兒子喜歡你,我不管,你喜歡我兒子,願意做他的妻子,我也同意。可有一條,一旦成了親,你就得乖乖做我伍家的兒媳婦兒,得入我伍家的門兒。
你雖是壯家土司,地位崇高,可我伍家就這一根苗兒,我還指望著他養老送終、傳遞香火呢,你可不能讓他當『上門郎』,兒子拐跑了,連我孫子都拐跑了,那我老伍將來還有什麼臉去九泉之下見祖宗?」
「嘎?」宋小愛先是一愣,隨即忍俊不禁,破涕為笑。
她忸怩了半晌,才低下頭,卷著衣角,紅著臉蛋道:「人家……人家啥時候說……說要小伍做『上門郎』了?我喜歡小伍,自然……自然是要進伍家的門……」
伍文定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眉開眼笑地道:「不用做上門女婿嗎?那就好,那就好,我可是聽說你們壯族有『不落夫家』的習俗,『男出嫁女招郎』自古成風,尤其像你這樣家中只有女子,又是一族之長的……」
說到這兒,他不禁又擔心起來,瞪起眼道:「你說真的嗎?真的不用我兒子入贅上門兒?」
見宋小愛含羞點頭,伍文定長出一口氣,說道:「老夫向人打聽,怎麼聽到的都是……這就沒問題了。兒子養這麼大,要是改姓換名,將來生兒育女,都得跟母姓,殺了我的頭,老夫也不干!」
那時廣西壯家「入贅」是一件尋常事,沒有人會歧視,可在漢族可不同。現在男子入贅在很多地方都是件丟人現眼的事,更別提明朝那年代,尤其是人們還特別重視傳宗接代的年代。
伍文定因為在青羊宮見到兒子和宋小愛親熱,大鬧了一場,心裡就不太舒服,回來又向人打聽了一下,鄉里鄉鄰的一聽對方是土司頭人,便一口咬定他的兒子必定要入贅女方家,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很同情地說:「老伍,你這兒子算是白養了,替人家養了。」
老伍一聽,當時就毛了,對宋小愛越看她越不順眼,又怎肯讓他們往來?這回他犯了倔脾氣,被人修理了一頓,他以為是宋小愛下的令,這一下他不但不惱,反倒把毛捋順了,這樣敢愛敢恨性情直爽的女孩子還真是打著燈籠都少見。
待到宋小愛打了大勝仗,伍文定前思後想,覺得這女孩還真是怎麼看都順眼,除了入贅這塊心病,簡直完美得不得了,這才支開兒子,和她做最後談判。想倚老賣老,借著自己一個長輩被她修理的引子,逼她讓步,如今得到了準確答覆,老伍總算放了心。
「那……你是一族的頭人,真的可以嫁出來麼?」
宋小愛雖然大方,論及婚嫁還是有些羞澀,她羞羞答答地道:「我雖沒有兄弟姐妹,卻還有堂兄弟,頭人之位我既不稀罕,也不是不可以讓的。」
伍文定心中大喜,他剛想說話,忽見兒子提著一桶水鬼頭鬼腦地站在門口,不由罵道:「躲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把水提進來。」
偷聽到後半截關鍵內容的伍漢超歡天喜地地把水提進來,站在那兒開心不已,嘴都咧到了耳丫子上。
伍文定左看看,右看看,一對璧人,真是越看越招人稀罕。伍文定搓了搓手,連連點頭道:「成了!嗯,成了!你們出去吧,呵呵,老夫要沐浴更衣,嗯!成了!」
宋小愛紅著臉向老伍施了一禮,和伍漢超雙雙退了出去。伍漢超放下帳簾兒,喜滋滋地轉過身,見宋小愛已急步走出老遠,忙追上去扯住她袖子道:「噯,你走這麼快幹嘛呀?」
宋小愛一回頭,粉面含煞,俏臉如冰,冷冷地斥了一聲:「放開!」
伍漢超嚇了一跳,急忙放手,訕訕地道:「又怎麼啦?剛剛不還好好的嗎?咋翻臉比翻書還快?」
宋小愛目不斜視,淡淡地道:「翻臉?我哪兒敢吶,這不是聽了某人的話,本官乖乖地給他滾開嗎?」她重重地哼了一聲,一拂袖子,揚長而去。
「慘了!我怎麼把這碴兒給忘啦?女人就是小心眼,我……我……」
他側耳一聽,自己帳中還傳出伍文定「猖狂」的笑聲,扭頭一看,人家宋姑娘頭也不回。
伍漢超重重地一跺腳,給了自己一嘴巴:「我真多餘,這事兒鬧的,我這不是里外不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