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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憐兒慌慌張張的杯碟也不要了,只把那帶著朵桃紅的白絹團了團,趕緊地塞進了食盒中提起來。
楊凌硬著頭皮對外邊喊了一聲:「我在這裡,出了什麼事?」
說著他向馬憐兒招招手,頭前帶路走了出去。
柳彪領著幾個人正沒頭蒼蠅地四處亂叫,一見他現身才放下心來。
後邊馬憐兒羞羞答答地走了出來,柳彪卻恍若未見,他急匆匆走到楊凌身邊道:「大人,大檔頭連夜從京中趕來,說有極緊要的事見你,聽說你在棲霞山他連一刻也等不得就趕來了,目前也在滿山地找你。」
楊凌聽了臉色不由一變,如今內廠發展迅速,吳傑坐鎮京師簡直是一刻也離開不得,他竟突然趕來,京中必定是出了大事了。
楊凌立即道:「快,我在這裡等你,馬上給我找到他。」
柳彪和幾個番子四下散開轉而找起吳傑來。憐兒瞧見楊凌臉色不對,忙迎上前道:「楊大哥,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楊凌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對馬憐兒歉然道:「憐兒,大檔頭從京中連夜趕來,恐怕必有急重大的事情,我……」
馬憐兒頓時會意,她低首挽了挽散亂的秀髮,甜甜笑道:「怎麼啦?現在不能陪著人家甜言蜜語、花前月下,覺得過意不去了?有公事就去忙,憐兒是婆婆媽媽的女人麼?」
楊凌雖然有點心中焦急,聽了這話也不禁呵呵一笑,他輕輕擁抱了憐兒一下,柔聲道:「不愧是我楊凌的女人,我還有幾天時間呢,等我忙完公事,天天來陪著你。」
馬憐兒臉紅紅地點了點頭,心中甜絲絲的。這時遠遠地有人叫道:「大人,卑職到了。」
楊凌回頭一看,只見吳傑健步如飛,柳彪步履輕盈緊隨其後,其他的番子都是一溜小跑兒地跟著。
吳傑雖已五旬,卻有一身好功夫,這一番急步上山仍是臉不紅心不跳,他奔到面前,瞧見了馬憐兒不由得目光一凝。
吳傑常年在塞外奔波,是關外錦衣衛的最高首領,識人記人的本事超凡卓俗,就是一個面目最平庸的人讓他看上一眼,過上兩年也休想再讓他看走了眼,何況是馬憐兒這樣的美人兒。
不過他神色憂急,心中顯有要事,這時也顧不上和馬憐兒客套了。吳傑向楊凌匆匆拱手道:「大人,卑職從京中趕來,有要事面稟,大人……」
楊凌會意,他轉身對馬憐兒道:「憐兒,我著人先送你回去,一忙完公事我就去看你。」
馬憐兒乖巧地應了一聲,在兩名番子的陪同下先下山去。楊凌拉住吳傑,在一塊石上坐了,問道:「吳老,京里出了什麼事?」
吳傑揮了揮手,四下的番子立刻散開,吳傑這才對楊凌肅然道:「廠督大人,自你離京後,劉瑾、馬永成、谷大用等人不斷尋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來蠱惑皇上,讓他東遊西逛、疏於政事,先是停了經延和午朝,然後連早朝也斷斷續續,內閣大學士們和朝中百官為此不斷上書。
因為大人您與這幾名內侍關係很好,市井間開始傳說這幾個內侍都是受了大人指使故意迷惑皇上,使皇上懶理政務,還說大人野心勃勃,這是為了擅謀專權。
卑職覺得蹊蹺,便買通了皇上身邊一個小黃門,這才打聽到最近宮中有一班太監投靠了他們八個,整日勸誘他們說楊大人是皇上信臣,如今位極人臣,享盡榮華富貴。他們幾個也是皇上寵信的人,只要哄得皇上開心些,便也能撈個威風些的差使做。
這幾個人豬油蒙了心似的,竟然信以為真,整日絞盡腦汁弄些雜耍遊戲哄著皇上,如今已被滿朝文武視如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後快,他們利刃懸頸了猶不自覺。
奇怪的是,這些太監在宮中都是一些執事,權力不比劉瑾等人小,若是想要投靠他們,早便該投靠了,怎麼這麼恰巧,大人前腳離京,他們立即便一起投靠,還眾口一詞做出這番舉動來?這分明是……」
楊凌心中已經瞭然,他淡淡一笑,接口道:「這分明是上司划拳、下官喝酒,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吳傑怔了一怔,才欣然笑道:「大人瞧出來了?自古以來朝中相爭,很少有直接對準最終目標下手,直接暴露自家實力和目的的。
那些官員慣常的手段便是先尋與對方關係密切,又不太起眼的小人物下手,以此為藉口,直至將事情越捅越大,等到真正的對手發覺危險時,整個朝野形勢已不可逆轉,這時才是圖窮匕見的時候。
而東廠和錦衣衛卻不熟此道,他們一向以勢壓人、強橫霸道,頂多會來個栽贓陷害的手段。我對他們的整人手法一向十分熟悉,所以根本沒想到這樣步步為營、旁敲側擊的陰險手段會是他們想出來的,我擔心朝中另有人想對大人不利,所以一直在秘密偵緝此事。
前幾日廠內幾個番子和東廠的人在酒樓起了衝突被他們的人拿了,放話說不見內廠大檔頭出面賠禮絕不放人。大人出門在外,卑職實在不願多事,聞訊便親自趕了去。
想不到……與卑職交涉的那位戴義戴公公,爭吵之間暗中竟塞了一個紙團給我,卑職回去後一看,內中寫的正是東廠和錦衣衛暗中合作,圖謀大人的事,這和卑職揣測的陰謀不謀而合,卑職再也不敢怠慢,這才急忙趕來見你。」
楊凌怔怔地想了半晌,才喃喃地道:「戴義?唔……他對王岳、範亭早有不滿,透露的消息應該不假,而且他也沒有任何理由騙我。他在信中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