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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點點頭,說道:「嗯,那人是崔家山寨的二當家,崔老大的結義兄弟程老實,趙瘋子奔襲南京城失敗,渡江突圍時他落入江中,抱了一塊船板順流而下,與紅娘子的隊伍失去了聯繫。
他先躲了一陣,待風聲小了這才取道北上,聽說咱們把紅娘子的人團團圍困在此,就想個辦法混了進來,意欲刺殺我引起混亂,給紅娘子他們創造突圍的機會,現在已經說開了。」
苗逵吁了口氣,說道:「幸好是虛驚一場,可嚇死我了。國公啊,您現在的身份可是不比尋常了,您位高權重,出入的扈從必須嚴密,可不能再這般大意了。」
楊凌乾笑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誰能時刻這麼活著呀?還沒出軍營呢,誰能料到就碰上了這種事?其實我當時也配了槍的,只是事情太過突然,竟然忘了拔槍制敵。你說得對,以後我會愈加小心的,經此一事,就會多些經驗。」
苗逵想了想,說道:「嗯,咱家囑咐侍衛們了,這事兒守口如瓶,誰也不許說出去,免得驚動了那個欽犯。國公爺,你說那李福達真能看出您布的局麼?要不要做得再明顯些,否則他要是不能從這些蛛絲馬跡中看出問題,愣是不上鉤,咱們就算明知道他是彌勒教主,也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呀。」
楊凌搖搖頭,說道:「這個人經營彌勒教多年,屢次逃過朝廷追捕,最後竟然混進朝廷里來,絕非等閒之輩。這個人機警著呢,我們現在示之的線索已經夠多了,再多反而會引起他的疑心,等著吧,他一定會看出端倪的,否則,他也不配叫李福達了。」
楊凌捧起茶,向苗逵做了個請的姿勢,他掀開茶蓋呷了口香茗,緩緩道:「朝廷里潛藏了這麼一個大禍害,要不是紅娘子識得他的獨門武功,而我們又恰巧要招安白衣軍,根本就不可能把他挖出來,這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可是要循正常的途徑,我們是無法重挫他的。這樣一位朝廷命官,我們得向朝廷告發、暫拘、調查,憑他的隱蔽手段和重金打造的關係網結下的人脈,能不能查清都很難說。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潛伏下來的勢力必然也早就有了準備,再難一網打盡了。
用這招引蛇出洞的法子,固然挺冒險,可是我們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準備要比他充分得多,換一個時機,他未必就能上當了。所以這是迅速割掉毒瘤的好辦法。我已經給三關鎮帥王守仁發出一封密信,要他密切注意太原動靜,如果晉王有任何動靜,立即兵圍太原城,把他死死困住。
京城裡面,我也寫下了詳細奏摺,把咱們的發現、計劃和可能的後果迅速稟報了皇上,要皇上小心戒備,雖說武定侯世代豪門,為李福達蒙蔽的可能更大些,不太可能造反,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
苗逵搓搓手,嘿嘿一笑道:「險雖是險,拔掉了這顆毒牙,卻也是大功一件呀。咱家就是怕不能成功引他上鉤,能引起他的懷疑那就最好了,只是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反應。」
他轉動著茶杯,想了想道:「國公以為,李福達會怎樣做呢?」
楊凌略一沉吟,說道:「這樣大的事,李福達不會不慎重,他必會找個藉口再來試探的,等他一旦確認,就會想盡辦法要除掉皇帝。至於辦法……」
他皺起眉頭,想了想道:「我看還是以行刺為主吧,集中彌勒教在軍中的精銳,突襲行轅,殺死皇帝。不這樣還能怎麼樣?難道他敢調兵來攻?他用什麼理由驅使那些軍兵呢?除非太原衛的兵全是他的人,可他要有那麼大的神通把太原衛所的兵馬全變成自己人,那還造什麼反?直接就能取天下了……」
楊凌信口說了一句,眼皮忽然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若有所覺地抬起頭來,只見苗逵捧著茶杯,也正緊張地注視著他,兩個人不由一起站了起來。
苗逵疑聲道:「民團、那個剛剛組建的民團……會不會有問題?」
楊凌瞪著眼睛,瞧了他半晌才澀聲反問道:「可能麼?這是多大的手筆?整支民團……都是他的人?」
……
李福達一旦確認皇帝在行轅後的可能反應,楊凌事先都曾認真想過,偷襲、埋伏、暗算、遣人下毒、使高手行刺,種種手段他都想到了反制的措施,唯獨沒有想到彌勒教主指揮一支軍隊來進攻的可能。
這本來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李福達到太原的兩年時間,就把整支軍隊洗腦,完全變成他的私軍,否則他根本沒有一個理由說服全體士兵,指揮他們攻擊朝廷的軍隊、攻擊欽差行轅。
但是如果那支剛剛組建的民團都是從各地調來的彌勒教信徒,那麼這種事就大有可能了。如果這種揣測是真的,那實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如果能盡殲這股力量,彌勒教將精英盡喪、元氣大傷,百十年的工夫也別想恢復現在的規模了,可是這一來預做的布置就得馬上進行調整,以防萬一。
楊凌不敢調動大批軍隊對民團和太原衛的軍隊進行反制,以免打草驚蛇,只得藉口山中白衣匪糧草告訖,提防他們在近期強行突圍,加強了井徑驛的防範。這一來外圍警戒也變得嚴密,李福達如果想用行刺的方法勢必更難成功,用兵強攻幾乎成了他的唯一選擇。
但是如果預料錯誤,民團並不是彌勒香軍,那麼李福達不能行刺、又沒有能力調度軍隊鋌而走險,說不定就會放棄這次機會,那麼引蛇出洞計劃可能就要功敗垂成,如何掌握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如何做好預警反擊,楊凌真是傷透了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