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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得天下何難?正德身邊,一個築台的,現在就在我的面前,一個拆台的,正在京中幹得熱火朝天。你以為有野心的只有我一個?我若反,必有人響應,同時掐斷南北命脈。
由我的盟友出兵順流直下,直取南京,控制江南富庶豪華之地,大明之糧倉落入我手,天下必亂,同時我的大軍出蜀入秦,陝西今年糧米豐收,兵餉充足,大軍可以馬不停蹄直取京師中樞。
北地邊軍受到韃靼、瓦剌牽制,不敢稍動,西北我可以發動藏人異動,牽制甘陝青海軍隊不敢回援,就算他們敢動,況且消息送到時,我們已經撲到京城,中樞一失,正德一滅,天下大局便定,就如昔年燕王破建文一樣,郡龍無首,只有俯首稱臣,以我為王,你懂兵事,你看我計如何?」
楊凌倒抽一口冷氣:「……完美的篡國大略,朝中沒有能人,地方或民間縱有幹才,不得其用,只消取了帝都,則大勢去矣。不是有可能成功,而是完全可能成功,可他的盟友是誰?還有哪……難道是寧王?寧王肯附庸其下麼?是了,恐怕各自都打著自己的算盤,但是寧王能是此人的對手?」
朱讓槿見他臉色數變,不禁微笑道:「如何?你應該知道我所言非虛,也知道這個計劃絕對完美可行,只要我取得蜀王的印信兵符,得到蜀地百姓的擁戴和支持,就可以執行這一計劃。
只要你答應,我立刻找個理由把父王請來,到時有我這個孝順兒子、有你這位欽差大人,還有父王忠心耿耿的貼身護衛,眾口一詞說他是突發病疾而死,不會有任何人起疑心,是生是死皆在你一念之間。
一個自信的帝王,敢於賦予他的能臣以最大的權力和支持,而我,就將是這個人,我會毫無保留地支持你,使你成就千古功名,像武侯一樣名垂千古。楊凌,你決定了嗎?」
楊凌搖頭一笑:「我做諸葛,你卻不是劉備,一旦大權在握,你的野心只會更加膨脹,窮兵黷武,害得百姓不得安寧,你想的不是千秋萬世,而是成就你自己的不世之功,你是梟雄,卻不能給百姓帶來富足快樂。」
朱讓槿正要反駁,楊凌道:「世子不會死,你的人趕到的時候,會發現世子的牢房裡居然變成了四個人,帶著弓弩和火銃,那是我押給牢官顧大人的四名人質。世子不死,蜀王就不會不惜一切地保你,你還有什麼倚仗?」
朱讓槿又驚又怒,厲聲道:「你好大膽,未經按察使司簽署命令,居然敢將人犯私自帶出?」
楊凌笑道:「幹什麼?跟我擺世子架子?」
朱讓槿大吼一聲,並掌如刀,向楊凌猛撲過來,斜刺里那個虬髯大漢飛身掠了過來,「砰砰砰」兩人交手三合,朱讓槿飛身後退,眼神怪異地道:「你是誰?」
那人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向臉上抹去,眉毛、髮鬢、鬍子都是假的,甚至還有肉色的改變眼睛形狀的膠絲、故意變得肥大的鼻頭,錦衣衛的化妝技巧還是挺獨到的,只是用薑汁染成黃色的皮膚一時無法改變。
朱讓槿臉色大變:「大哥……」
「讓槿,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麼恨大哥。」
「讓槿,其實大哥的武功也不弱於你,只是有一次練功,你敗給我之後,我發現你夜裡還爬起來不停地苦練,練得手臂都紅腫了,想著弟弟好勝,以後較量我都留著幾分實力,我只是不想傷害我們兄弟的感情。可是,有些東西,不是我想讓就能讓的。」
「我不信!」朱讓槿大吼一聲,又撲了上來,朱讓栩沒有出刀,只以雙掌相迎。
楊凌返身向外走去,走到門邊回頭一看,只見朱讓槿的冠戴被大哥一掌削下,變得更加瘋狂了,滿室的書本、木屑、繚亂的換裝衣袍,在他瘋虎般的拳腳下,如同一片片碎碟,滿室紛飛……
朱讓栩,還是沒有出刀。
……
瘋狂的一刀!
大漠狂沙是什麼模樣,這一刀就是什麼模樣,伍漢超和從錦衣衛調來的一個高手齊刷刷退了幾大步,那個錦衣衛的高手身手不及伍漢超,雖有伍漢超竭力承接了絕大部分刀勢,衣服仍被劃開,衣內胸前是軟甲,可是手臂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蜀王身前是一堆面如土色的官兒,楊凌早打發了伍漢超和另一高手扮成小廝,混到蜀王駕前,他一進殿,就假意有要事和蜀王談,把他從小聆子身邊調開,然後公布了小聆子的陰謀。
「哈哈哈哈……天下間能擋得住我手中刀的還沒有幾個,我要留下不易,我要走,天下間誰能攔我?哈哈哈……」
平素瘦小枯乾,就像別人的影子似的小聆子,身材不是那麼瘦小,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個金甲巨人,睥睨天下,威風無雙。
「砰!」太陽穴上激起一團血霧,楊凌吹了吹槍口,習慣性地當著大家的面又上好火藥、子彈,然後插回腰間,淡淡地道:「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火器不破!」
他看看目瞪口呆的眾人,若無其事地道:「抬下去。」
……
「是我害了他麼?」拓拔嫣然一身紅裝,頭一回見她穿紅裝,顯得分外嫵媚、驚艷,可是那張絕美的俏臉上,是淒楚悲絕的神情。
她輕輕蹲到自絕身亡的朱讓槿面前,痴痴地撫著他漸有涼意的臉頰:「讓槿……讓槿……」
她想起兩人一起遊山玩水、一起撫琴吹簫的時光,眼神一陣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