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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說的決絕,可是痛惜遠甚於憤怒,劉瑾心眼一轉兒,見皇上轉身欲走,忙跪行幾步,哭求道:「皇上,早春天氣寒冷,這殿中更加陰濕,老奴只著小衣,凍得瑟瑟發抖,求皇上垂憐,乞賜幾件舊衣禦寒!」
正德頓了頓身子,只冷哼一聲,沒有言語便揚長而去了。
劉瑾眼巴巴地跪在那兒,直到雙膝發麻,忽見皇上身邊兩個小黃門領著十多個人給他搬來一大捆的舊衣、被褥,劉瑾大喜:皇上被他的可憐相弄的心軟了,這一下便有了希望。
他立即跪地連連叩頭,遙謝聖恩。這兩個小黃門,其中有一個是他的人,他現在一直長跪不起,皇上賜了衣物又遙拜謝恩,這些話經那小黃門再添油加醋傳回皇上耳中,自然還能加點感情分。
另一個小黃門回去就抽空去了司禮監,把這一切面稟於苗逵知道。現在苗逵坐鎮於司禮監中,聽了小黃門回稟,嘿嘿冷笑兩聲,擺手讓他退下,然後自斟自飲一杯,喃喃地道:「國公爺果然神機妙算,這老王八還想著甲魚翻身吶!」
他挾了口菜,「滋兒」抿了口酒,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明兒請皇上去你府上見識見識,有張永、牟斌這兩個老朋友幫著往你家倒騰東西,劉瑾啊劉瑾,翻身算什麼啊,重回皇上身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算什麼啊,你老兄這回不位列仙班、飛升天界,嘿嘿,我苗字倒著寫!」
……
黃金四萬錠零五萬七千八百兩,銀四百五十三萬三千六百兩,寶石二斗,其餘金銀財寶不計其數,蟒衣七十件,正德皇帝親臨抄家現場,目睹如此財富,不禁暗暗生氣:「劉瑾,假朕之名,索賄如此之重。本想貶他去南京任職,看這模樣,哼!讓他回鳳陽老家做個閒差奉御罷了。」
正德正在暗生悶氣,搜出來的東西開始不對味兒了:戰甲千幅,弓弩五百,另有八爪金龍袍四件,劉瑾這是想做什麼?他真的有謀逆之心?還有兩柄貂毛大扇,不會連這個他都有所準備吧?
這種扇子不是普通扇風的小扇,而是皇帝儀仗之中,在皇帝背後後打起的長柄團扇,用五光十色的野雞毛織編而成,名為「扇翣」,交遮在皇帝身後,用來障蔽塵土。不分季節,盡皆使用,但冬天用的,飾以貂皮。
張永抱著大扇子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才找到牟斌通知他的所謂機關,張永試了一下果然靈驗,立即興沖沖地捧來給皇上看,說道:「皇上您瞧,這扇子原來暗藏機關,其心實在歹毒。」
正德好奇地道:「兩把團扇有何機關?」
張永興奮地道:「皇上您看這兒,只要一按!」他說著扣動卡簧,「噌」的一聲,一柄薄如柳葉、鋒利無比的尖刀就彈了出來,刀刃上藍汪汪的,顯然塗有見血封喉的劇毒。
正德一下子站了起來,心頭怦怦亂跳,扇翣之中何以暗藏淬毒尖刀?他掌著司禮監,要給皇上換兩把團扇再容易不過,若是安排兩個心腹,持此團扇,交遮在他的身後,一聲暗號,雙刃交下,在這麼近的距離,又是由背後下手,那真是神仙也救不得駕了。
張永高興地道:「皇上,另一柄扇上也有同樣的機關,老奴拿來你看!」
正德冷冷一笑,起身道:「不必了,你抄你的家,朕不看了,擺駕回宮!」
正德大步轉身,心下決然:這一次,任他說個天花亂墜,哭個長城倒塌,朕也決不相容了!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見狀連忙緊隨在他的身後。
正德皇帝真的死心了,天氣雖暖,他卻如墜冰窖,一股徹骨透髓的寒意,使得他的笑,他的聲音,都奇冷無比。
他對緊隨身旁的牟斌凜然喝道:「傳諭!逮捕張彩、劉宇、曹元、馬永成……緹騎嚴加戒備,京營進駐九城,劉瑾……移交三司,公開審問,明正典刑!」
第362章 劉瑾伏誅
六科十三道里專門玩筆桿子的官員,這回又有了用武之地。儘管這些衙門已經被楊凌搞掉了一半,但是剩下來的這些人,其殺傷力仍然驚人。李東陽、楊廷和略作暗示,科道衙門集體上書,眾口一詞彈劾劉瑾,罪名不計其數,正德皇帝的龍書案頃刻之間就被鋪天蓋地的奏摺淹沒了。
正德對這些奏摺依然是看都不看,既已決意殺人,這些東西不過是給天下人一個交待,還看它作甚?劉瑾被人從內獄移交詔獄,就察覺到不妙,可是他還是搞不清楚皇上明明已經心軟了,為什麼忽然又決定對自己下手。
楊凌交待給苗逵的唯一任務,就是看管劉瑾,決不讓他和皇帝通一句話。因為要讓皇帝殺他,哪怕他做盡惡事,恐怕也不容易,唯有造反弒君,才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所以根本不能讓他和皇帝辯解。
苗逵也深知萬萬不能功虧一簣,劉瑾移送詔獄,御馬監破例派人追去,東廠張永和錦衣衛牟斌也各自派出心腹,再加上重掌內廠大權的吳傑人馬,三廠一衛各出精英,把詔獄圍得水泄不通,除非皇帝要來那沒辦法,否則誰也別想進去、誰也別想出來。
三廠一衛的人馬還負有互相監視的責任,這是最後關頭了,容不得再出一點紕漏。
張彩、劉宇、曹元、楊玉、石文義、張文冕等人以及劉瑾在京的親屬也同時被逮捕入獄,馬永成、羅祥兩個死黨根本無處可逃,其他三人一溜煙兒跑到張永那兒抱著他的大腿一通「大哥、大爺」地哭,把張永哭得心軟,好在劉瑾太專權了,他們也就跟著撈了點油水,實無什麼大惡,張永出面說話,把這三人保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