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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大用見皇帝說這些事情,忙把宮女太監們都打發了出去。劉瑾現在雖是正德皇帝跟前的紅人,可現在職務還沒有什麼變化,仍是鐘鼓司的掌印太監。這邊下朝,他在那邊指揮敲鐘打鼓,忙得不亦樂乎,這時是沒時間趕來侍候皇上的,其餘馬永成、張永等人各有所司,皇帝身邊只有谷大用一人侍候。
正德在龍書案後坐了,從桌上錦盒中拿起塊酥脆的點心一邊吃,一邊含糊地道:「對了,你說河南多產寶,今日要著人進獻幾件稀罕物兒,快拿來我瞧瞧。」
楊凌微笑著對谷大用使個眼色,谷大用早得了他囑咐,連忙走到殿前,高聲喝道:「宣吏部侍郎焦芳進見!」
不一會兒,白髮蒼蒼的焦芳攏著袖子一溜小跑地從前殿跑過來,走到殿門前先呼呼地喘了一陣兒,才邁進門檻噗地跪倒,高呼道:「臣焦芳見過皇上。」
正德喝了口茶,笑容可掬地道:「焦愛卿請起,朕聽說河南多寶物,你可曾帶了來,快拿來給我瞧瞧。」
焦芳磕了個頭道:「啟稟皇上,河南這地方不產金、不產銀、不產珠寶玉器,所謂的寶物只是些別的地方稀罕少見的活物兒,臣恐驚了聖駕。」
正德一聽大樂,什麼金銀珠寶,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玩的,一聽他說是別的地方少見的活物兒,更是心癢難搔,少年心性兒一起來,也不顧皇上的威儀了,他拍著桌子急不可耐地笑道:「快快,快拿出來給朕瞧瞧,朕就喜歡這些東西。」
「是,微臣遵旨!」焦芳抬頭看了楊凌一眼,楊凌笑了笑,微不可察地對他點了點頭,焦芳這才放心。
他今兒進諫,實也冒著極大的風險,若是皇上見了他呈獻的東西不喜反怒,那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弄不好他就得去天牢和王瓊王大人做伴,現在有楊凌點頭答應,一會兒皇上萬一發火,有他保著應該也不會有事了。
焦芳硬著頭皮從袖中摸出三個小盒子,恭恭敬敬地捧在手上,說道:「臣的家鄉別的寶物不產,所產者儘是這種稀罕物兒,請皇上御覽。」
正德著急地道:「起來,起來,快拿過來給朕瞧瞧。」
焦芳起身上前,將三個盒子放在正德面前的龍書案上,焦芳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盒子,輕輕向正德面前一推。
正德睜大眼睛,只見那盒子中一隻須爪顏色金黃,呈半透明的小東西,背上披著墨厚的殼子,長尾巴上團著一個勾子,好像威武的大將軍一般,不禁驚奇地笑道:「這是什麼?好生有趣!」
他說著就要伸手進去撫摸,楊凌連忙一把拉住他道:「皇上小心,這東西叫蠍子,身有毒性,若被它尾上的勾子蜇了疼痛難容,且莫碰它。」
正德喜道:「原來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就是蠍子,長得很是威武漂亮,五毒之名朕是聽過的,可惜卻沒見過,改日把這些毒物都湊在一塊兒,叫它們咬咬看,朕看它們誰更毒些,那盒中還有什麼,也拿出來瞧瞧。」
谷大用拿起盒蓋將那盒子蓋好,又打開一個,裡邊盒中一個軟軟趴趴的東西,黑乎乎的,在盒子裡飛快地打著轉轉兒,正德看了不喜,皺了皺眉道:「這是什麼?」
焦芳道:「回皇上,這東西叫錢串子,河南百姓生活窮苦,身無餘財,瞧這活物兒一節節的如同串錢的串子,便以它來打趣,盼著有朝一日家境也能富裕些。」
正德「喔」了一聲,不感興趣地道:「這個錢串子不好玩,第三件是什麼?」
焦芳又打開一個盒子,盒蓋一掀,只聽嗡的一聲,一件小東西從裡邊呼地一下飛了出來,在殿裡胡亂轉了兩圈了,一聲鳴叫飛出殿門去了。
正德皇帝瞧得目瞪口呆,他大驚小怪地笑道:「這是何物,是鳥兒麼?怎的飛走了?」
楊凌見這麼尋常的東西正德皇帝都沒見過,瞧著還真是可憐。不過想想曾經有都市的孩子到了鄉下,居然不認得玉米苗,還奇怪這種雜草為什麼長得那麼整齊,那麼這位皇子不認得這些東西也就不足為怪了。
楊凌笑道:「皇上,這東西叫蟬,又叫知了,因為它的叫聲像是『知了』二字,這東西餐風飲露,以樹汁為食。」
焦芳雖是一身的學問,可是自古人都以為蟬是喝露水長大的,還有人專門賦詩讚美蟬的高潔,吸取樹汁他也是頭一次聽說,不禁看了楊凌一眼,隨即對皇上附和道:「楊大人說得對,河南一地這些年不是旱就是澇,地里都不長糧食,連鳥兒都快餓死了,只有這種不需要吃東西的活物兒才能活得下去。」
正德聽了不敢置信地道:「河南地方如此貧瘠麼,那兒所產的寶物,就是……就是這蠍子、知了、錢串子麼?可憐!好生可憐。」
焦芳趁機跪倒道:「皇上慈悲,先帝和皇上治下,本來是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的,奈何河南連著幾年天災不斷,所以百姓日子過得甚是貧苦,雖然還沒有易子而食的慘聞,但許多百姓已三餐難斷。臣前兩日遇到幾個逃難出來的鄉親,才知故鄉災情之重。
臣雖是河南人,同樣也是皇上的臣子,所以不敢誇張此事驚聳聖聽,同時也不敢知情不報欺瞞皇上,所以冒昧上奏天聽,請皇上為河南的百姓做主。」
正德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瞧了瞧那桌上的盒子,失笑道:「焦侍郎好手段,罷了,朕就准了你們這些河南籍臣子的摺子,免了河南的錢糧。既然給了恩德,要免就多免些,朕就免……河南五年的賦稅,我看如何?」